她想象当时悲惨情形,心中凄然,眼圈微红,向梁萧道:“萧哥哥,我总不大明白,为啥那些坏人要那么做呢?”
梁萧本来问她,哪知她反问回来,一怔道:“我想啊,起初有许多你这样的滥好人,大家都很平和,不争吵打闹;但突然出现了一个我这样的坏人,我欺负你,抢了你吃的穿的;你要活命,只好也去抢别人,别人又抢别人,于是,满天下都是坏人了;后来,坏人现两个坏人比一个坏人强,于是他们又你一伙,我一伙,大家群殴;群殴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就开始打仗,杀人啊,放火啊、抢东西啊……”
他说到这里,想不出还有什么坏事可做,只好打住。
花晓霜想了想,摇头道:“你说得不对。”
梁萧道:“怎么不对?”
花晓霜低头算了几,道:“我才不会抢人杀人的。”
梁萧冷笑道:“你不抢别人,就只有饿死冻死,或者被人杀死了!”
花晓霜脱口道:“我死也不会的。”
她拉着梁萧的手,认真地道:“萧哥哥也不是坏人。”
梁萧撅嘴道:“我就做坏人!做好人就得被别人欺负,我从来就只欺负别人。”
花晓霜拧起细淡的眉毛,忽地摇起梁萧的手,软语央求道:“萧哥哥,我不要你做坏人!别做坏人好么?”
梁萧被她说得心烦,偏又无可奈何,只得道:“那我岂不是也要冻死饿死。”
花晓霜道:“我们一块儿死好了,我万万狠不下心做坏事的。”
梁萧呆然不语。花晓霜见他不说话,便道:“好罢,暂且不说这个。反正萧哥哥决不会做坏人。”
梁萧脸上一热,不知如何驳她,只听花晓霜又道:“还是继续说咱们的来历。却说那个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们天机宫的先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看到世上这么乱,决意把所有的典籍都收集起来,藏在一个地方。”
梁萧插嘴道:“结果藏到天机宫来了?”
花晓霜笑道:“那时还没天机宫呢。只有栖月谷,谷里都是光秃秃的大石头。那位先祖不仅学问好,武功也很厉害。他带着家将,在坏人们打仗时,收集各种书籍、古董、字画,最后都搬到了栖月谷。可直到这位先祖去世,这件事也还没做完,他的儿子又接着做。那时候天下分裂成了十几个国家,坏人们打仗越来越厉害,为了从战火中保留书籍,我们死了好多好多人。”
她说到这里,已是泫然欲泣,“直到最后,那位……那位先祖的儿子也……也被坏人杀死了。”
她说着流下泪来,梁萧拍拍她肩,花晓霜再也忍耐不住,伏在他膝上大哭起来。梁萧手足无措,按着她肩头,却不知如何劝说。
哭了一会儿,花晓霜抬起头,拭去泪水,不好意思地道:“我从小就爱哭鼻子,听到这种事,我就想哭,萧哥哥,你可别笑我。”
梁萧心想:“实在该笑一笑她。”
想着干笑起来,但只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再也笑不出声来。
花晓霜续道:“到了第三代先祖,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一面继续搜集图书,一面钻研书中的学问,从中学会了许多有用的东西。为了让书籍更安全,他设计了这个阵法,画出图纸,和家将的后代们一起修建;为了节省人力,他还造出木牛流马、千里船,用来运送木头石块。但这个石阵太大了,以至于到他儿子一辈也没做完。直到三百年前,天机三轮方才修好,又过了一百年,天机宫才算建立起来。”
晓霜说到高兴处,脸上现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儿,低头算了两步,笑道:“好啦,萧哥哥,我算出来了。”
她一跳而起,拉着梁萧,左走七步,右走八步,绕过十尊石像,停了下来,又在地上算了一通,道:“这里是以伏羲为枢纽的‘玄易境’,是阵中之阵,极紧要的地儿。萧哥哥,你千万拉紧我!”
梁萧吃足了苦头,闻言将她小手拉得紧紧。两人并肩绕过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松,刚走两步,忽地一阵微风扑面而来,晓霜惊道:“不好,这里是巽眼,我算错了。”
她拉着梁萧向左奔了三步,忽见文王像与孔子像彼此靠近,晓霜一跺足,叫道:“糟啦,这下全变了。”
语中已然带了哭声。原来这石像无时无刻不在移动之中,走错一步,阵形全变,非得依眼前石像重推演,否则势必越陷越深。
晓霜见夕阳落尽,天色渐晚,捂面大哭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逞能,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梁萧忙道:“晓霜别急,花大叔定会来找我们。”
心里却想:“其实怪我才是,若不是我乱闯,你也不会跟着进来了。”
心中懊恼,好劝歹劝,晓霜才拭去泪水,摇头道:“这石阵方圆数十里,变化又奇怪,真不知道现在困在哪里。就算是奶奶,不清楚我的方位,也不敢乱闯的。”
两人无计可施,枯坐一会儿,阵内突然刮起风来,凛冽呼啸。晓霜身子蓦地起抖来,不断咳嗽。梁萧问道:“你冷么?”
晓霜“唔”
了一声,牙关“砰砰”
作响。梁萧心道:“虽然风有些大,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法。”
伸臂将她搂住,但觉晓霜身子越来越冷,心中一惊,再探她鼻息,竟是有进无出,不由惊道:“你怎么啦?”
晓霜从牙关里吐出几个字:“怀里……有……药。”
梁萧闻言,猛地想起那日天机别府的事,急忙伸手入她怀中,摸到一个玉瓶,倾出一粒,只见色泽淡金,与那日无二,便给她服下。晓霜喘过一口气来,接过药瓶,又吃了一粒。
梁萧奇道:“这药叫什么名字?”
晓霜虚弱道:“这是吴爷爷给我的金风玉露丸。”
梁萧皱眉道:“晓霜,你……你生病了么?刚才……刚才好吓人呢。”
晓霜强笑道:“不碍事的,我打记事便吃这药丸,至今不断,服了药便能好了。”
梁萧仍有些担心,待要细问,忽听极远处传来笛声,若有若无,却丝丝入耳,脑中灵光一现,喜道:“你只顾算来算去,把我也弄糊涂了,虽然算不清楚,但就不能叫嚷么?”
晓霜一怔,道:“是呀,我真笨,只要放声大叫,爹爹姑姑迟早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