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在頭上的陰影挪開,教室的燈光就直接打在了我的身上,只剩下四根手指的右手便將影子留於桌面。
「也不用這樣害怕吧,真的只是魔術啊。」
我裝作沮喪地低下頭,又瞅了她兩眼,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尖。
學習委員卻好像完全沒有被我的演技感染到,她盯著桌面晃動的影子,抖了幾下嘴唇。
於是,我也只能落寞地收回手,將之放到桌下。回想著被拒絕的人應該有的扮相,將頭埋得更深一些,讓臉完全被自己的影子所淹沒。然後整理完表情,裝著無事發生的模樣,掛上一眼就能戳穿的假笑,安慰她道:「真的只是騙人的小把戲啦。」
當右手再次被拿上桌面,影子裡的缺口已經被補上了。
我將又一次地將它擺到了學習委員面前。
「你看!缺少的那一根是不是又回來了?就說是魔術啦。」
不同走向的關節,完全相反的紋路,一截鮮的小指安插在了右手的缺口上,它自如地扭動著,同剩下的四指一起做出各種動作,靈活得像是有著獨立生命的個體。
那種缺失感瞬間就被填滿了。
被完全相反的東西,以能夠得到正確結果的、非常理的形式塞滿了。
學習委員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驚恐地看著我,捂著嘴乾嘔了兩下,隨即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教室。
我在座位上等了半天,再次走進教室的卻是k先生。
「你把小魚怎麼了?」k先生緊鎖著眉頭,說道:「我看她跑到樓下吐了半天。」
我低頭掰著手指,將其扭到想要的形狀,對著燈光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杜先生,你知道手對於人的意義嗎?」
「古代人認為手指可以代表神明,宗教便給了它神聖的含義,讓它作為神的代表,施以寬恕和懲罰。傳統醫學則認為十指和人體內的諸多器官相通相應,手能夠直接反應並影響人的身體健康。它是代表人類具有高等智慧的重要器官,是信使,是工具,是——」
k先生直接打斷了我的話,「你的手有了什麼的變化嗎?」
「當然沒有啦。」
我將右手上的小指拆下來,放回左手的空缺處,「殼」配合著迅將其接到應有的位置。
「應該說翟師姐把學習委員怎麼樣了才對吧。」
「她被寄生了哦。」
第34章觀眾(上)
34。
「你知道『蟲』寄生在活物身上的主要條件嗎?」
「要對生活抱有強烈而充足的愛。要時刻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去,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活下去,即使只能再多一分鐘,即使只能再過一秒鐘,都要懷著貪婪去抓取。」
「是荒誕到讓人感到諷刺的求生欲。」
「只有想要活著的人,才有被寄生的可能。用這種心態招來的『蟲』,在某種程度上可是能夠等同於神明呢。」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k先生兩個人。
我剛剛拿出手機,「叮」的一聲,屏幕就亮了起來,現在是下午六點整,周合給我發了條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k先生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他的手很穩,仿佛他剛才流露的那些情緒和關心著一次吃壞肚子的流浪貓狗沒什麼差別。
「你要的監控錄像。」
一隻黑色的u盤被推了過來。
[半個小時,最多最多到七點,這次一定不會時啦。]
我按下了回復的消息,對著k先生說道:「杜先生,你難道不擔心嗎?」
「人一旦習慣了群體生活,就會在無助時主動尋求依靠。譬如現在這種時候,越是德高望重,越是被他人依賴依靠,便是危險呢。」
學習委員一向將B小姐當作人生導師,現下應當在尋找B小姐的路上了。
k先生扯了兩下嘴角,他的笑容瞧著比眼神更輕慢:「還會有比翟清靈更大的危險?」
「倒是你,一直背著周合所做的事情——你就不擔心周合找你秋後算帳?」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合的回信在恰巧點亮了待機的屏幕。
[今天可沒熬湯,如果還和昨天一樣,你回來就只能吃冷飯了。]
我回了一句「知道,知道」,將手機丟進了背包中,拿起桌上的u盤,越過k先生,走到教室門口,對著k先生笑了笑:「就是失去了常用的物件都會讓人不適——又哪有寵物不害怕被主人拋棄的?」
我按下了教室的電燈開關,對身在黑暗中的k先生說道:「但凡需要我袒露的,我絕不掩飾;但凡需要我接受的,我絕不拒絕。」
「他可是知道我的一切。」
k先生「嘖」了一聲,關掉教室的門,跟在了我身後。
「就像你在消息里講的那樣,我和阿清確實在家裡裝了監控,目的是能在工作的時候知道翟清靈的動向。」
「這段監控錄像的起始時間是昨天早上7:5o,到晚上5:5o,沒有一幀和翟清靈出門的記錄相關。」
「我請過從事這行的朋友檢查過設備,至少可以肯定設備本身沒有問題。影像也沒有被替換過——」
我帶著他穿過迴廊,一路沿著樓梯向下,直到地下一層。出電梯門往左走是倉庫,往右走三十米是大型雜物間,其隔壁的房間便是我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