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忐忑不安,匆匆收了尾。
皇帝很快看向了別處,再轉回臉,那點亮不見了,只有深郁。他說:「父慈子孝,夫婦齊眉……你覺得,朕可是這樣嗎?」
綏綏咬緊了牙,溫聲笑道:「陛下當然是!唯有陛下這樣的明君,才能享得這太平盛世,平定邊關戰事,讓萬民安居樂業……」她說著,又把頭低了一低,鬢邊的芙蓉花卻掉了下來。
綏綏此時如同驚弓之鳥,微微顫了顫,忙拾起那朵粉色的花。
皇帝卻說:「過來。」
他伸出手來。
綏綏愣了一會兒,才把手中的芙蓉花遞了過去,自己也忙挪到了御榻前。
「是了,是朕,也只有朕……朕只有如此,才能維繫這太平盛世。」他抬眼望了綏綏一會兒,忽然說,「你是你阿娘的女兒,那就同於朕的女兒,太子於你並非良人,朕會再替你尋個好歸宿。」
綏綏震了一震,原來皇帝是真的把她當做了女兒,而非王妃的替身。她想說什麼,可一張口就要掉眼淚,只得搖了搖頭。
皇帝的聲音平淡,幾近命令:「朕知道你吃過一些苦。從前的人,從前的事,包括東宮的一切,都忘了吧。」
綏綏還是搖頭:「我……我忘不掉。」
皇帝淡淡道:「世上沒有什麼人是忘不掉的。」
「陛下不是也沒有忘掉我阿娘……」
說到她素未謀面的娘,她終於可以藉此掉下眼淚來。
她忘不掉李重駿,忘不掉了,可他死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皇帝捧起她的臉頰,溫柔地笑了笑:「那不一樣。」
他沒再說話,而是探過身,輕輕把那朵芙蓉花重插進了她鬢邊。從來沒有,她和皇帝,從來沒有這樣近過,綏綏感受他身上沉沉的龍涎香,那呼吸很輕,卻像有千斤重,她心臟驟然停住——要不就是現在,要不永遠不會再有機會。
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
她猛得抽出左手,那動作之大,幾乎是自投羅網,手臂毫無懸念地落入皇帝的手中;幾乎同一時刻,她右手悄然抽出半埋髮髻間的利刀向她的真正的目的——皇帝的咽喉刺去。
這一刺拼盡全力,利刃割破皮肉,綏綏卻心頭一窒。她還記得刀刃刺入李重駿腹部的觸感,那是另一種感覺。
她失敗了。
皇帝的脖頸一道血痕,但那只是皮肉受傷,他不僅制服了她第一步的舉動,更察覺了她第二步的舉動。綏綏被他奪過刀,然後被狠狠摔在地上,綏綏也不知怎麼了,竟不覺得痛,爬起來,又被他一把推倒。
燈火亮了起來,綏綏這才看出殿內的暗處藏著這麼多侍衛,他們衝上來將綏綏壓在地上,劍鋒抵著她的脖子,隨時等著落刀。
皇帝揮下去要替他包紮的宮人,走過來,語氣意外地鎮定,仿佛早已經看穿了她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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