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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兰言解疑癖 雅谑补馀音（第3页）

话刚说到这儿，黛玉也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得按照样子慢慢画，不然可就需要两年了。”

众人听了，纷纷拍手大笑。宝钗乐道：“真有趣！最妙的是‘慢慢的画’这一句，他不画去，怎么就有了呢？所以昨天的那些笑话虽然好笑，但回想起来其实没什么意思。你们想想看，颦儿的这几句话虽然简单，但回味无穷。我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惜春嗔道：“都是宝姐姐夸他越逞强，这下又拿我开玩笑。”

黛玉赶紧拉住她笑着说：“我问你呢，是单单画这庭园呢，还是把我们众人都画在上面？”

惜春解释道：“本来只打算画园子。可是昨天老太太又说：‘单画园子，就成了模样了。’她叫我们每个人都画上去，像行乐图一样才好看。我又不会画楼台，也不会画人物，又不好推辞，所以才为难。”

黛玉调侃道：“人物还好办，你就不能画一下草虫。”

李纨有些解释道：“你又说不通的话了，画园子用不上草虫，也许需要点缀一两样翎毛。”

黛玉笑着说：“其他的草虫无所谓，就昨天的‘母蝗虫’不能缺了，否则就缺少了典故了。”

众人听后更加大笑。黛玉一边笑着，一边双手捧着胸口，提议快点开始画，她已经想好了题目，就叫《携蝗大嚼图》。众人听后更是哄笑不已。突然，传来一声“咕咚”

的倒地声，大家急忙望去，原来是湘云笑得趴在椅背上，而椅子本来就没有放稳，所以他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地了。幸好椅背被墙挡住，没有摔到地上。大家一见，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宝玉赶紧上前扶起湘云，大家渐渐止住了笑声。

宝玉和黛玉心照不宣地使了个眼色儿，黛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走进了里间，揭开了镜袱。她照了照镜子，现自己的鬓有些凌乱，于是她打开了李纨的妆奁，拿出了一把抿子，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了一下，然后整理好一切，才走出来指着李纨说：“你以为我们只是来做针线、教道理的吗？结果却是让我们变成了大玩大笑的对象！”

李纨笑道：“你们听听他这些刁话。明明是他们自己闹个不停，逗得大家都笑了，却怨我不对！真是让我太恼火了！只希望明天你能嫁给一个古板的婆婆，再来几个刻薄的姐妹，看看你还能这么刁吗！”

黛玉早已红了脸，拉着宝钗说：“我们让他休假一年吧。”

宝钗说：“我有一句公道话，你们听听：藕丫头虽然会画画，但只是一些随意的涂抹；现在画这庭园，可不能离了心中对山河的感受，否则如何成为一幅完美的作品呢？这庭园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绘画，山石树木、楼阁房屋，近远的距离、疏密的布局，既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如果你随意地将它画在纸上，必然无法获得好评。这需要考虑纸的大小，该加强、该减少，分清主次，显示什么，隐藏什么，需要仔细斟酌才能完成一幅满意的作品。第二点是楼台房屋必须有明确的界限。稍有不慎，栏杆歪了，柱子塌了，门窗颠倒，阶砌缝隙错乱，甚至桌子挤到墙里，花盆摆在帘子上，怎么不成了一场笑柄呢！第三点是插入人物，也需要有恰当的距离和高度。衣褶、裙带、手指、脚步，这些细节至关重要；如果不仔细勾勒，要么手臂太粗，要么脚步一瘸一拐，甚至会弄得脸都毁了，头乱成鸟窝，这可是小事了。在我看来，这真是太难了。如今一年的休假太长了，一个月的休假又太短，还是给他半年的休假，同时还可以让宝兄弟帮助他。不是要宝兄弟教他画画，因为那样反而会有干扰；而是为了那些他不懂的或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让宝兄弟去请教那些擅长画画的先生们，这样会更容易一些。”

宝玉听后非常高兴地说：“这话太对了！詹子亮擅长细致的楼台画，程日兴的美人画更是绝技，现在就去请教他们吧。”

宝钗：“我说你根本就是个废物。一句话说出来，你就急着去行动！你难道不知道要商议定了再去吗？现在你要用什么来画画？”

宝玉回答：“家里有雪浪纸，而且又大，还可以托墨。”

宝钗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没用。雪浪纸只适合写字或者随意画画，或者画南宗山水，用来托墨根本就不行。你要画这个，不但无法使色彩挥，而且还很难干燥，画出来的效果也不好，浪费了纸张。让我来教你一个方法吧：园子里原本就有一份细致的图样，虽然是画师绘制的，不过景物方向是不错的。你们要出去的时候，要么按照那张图样的大小，要么找凤姐姐要一块厚重的绢布，交给外面的专业人士，让他们根据图样进行修改，增加人物，就行了。

有关翠绿色调、以及泥金和泥银的搭配，也得他们负责。你们还得准备好风炉，用于熔化胶水、上胶和洗刷画笔。还需要一个大的案板，上面铺上毡子。你们用的碟子也不全，画笔也不全，都要重新准备一套。”

惜春说：“我又没有那些专业的画具。我只是随手彩绘而已。至于颜料，我只有赭石、广花、藤黄、胭脂这四样。还有两支颜料笔就够了。”

宝钗说：“你早点说啊！这些东西我其实都有，只是你用不上，白白放着也没用。现在我帮你保管着，等你需要的时候再给你。只好在扇子上画画了，如果画这么大的画，就太可惜了。今天我给你写个清单，照着清单和老太太要去。也许你们并不都了解，我说给宝兄弟写下来。”

宝玉早已准备好了笔墨，心中担心记忆不清楚，所以打算写下来。宝钗听到这样说，高兴地拿起了笔，静静地倾听。

宝钗说道：“头号排笔四支，二号排笔四支，三号排笔四支，大染四支，中染四支，小染四支，大南蟹爪十支，小蟹爪十支，须眉十支，大着色二十支，小着色二十支，开面十支，柳条二十支，箭头朱四两，南赭四面，石黄四两，石青四两，石绿四两，管黄四两，广花八两，铅粉十四匣，胭脂十二帖，大赤二百帖，青金二百帖，广匀胶四两，净矾四两。矾绢的胶矾在外，别管他们，只把绢交出去，叫他们矾去。这些颜色，我们淘选、筛选、试用过，绝对够我们一生使用。再要顶细绢箩四个，粗箩两个，担笔四支，大小乳钵四个，大粗碗二十个，五寸碟子十个，三寸粗白碟子二十个，风炉两个，沙锅大小四个，新磁缸两口，新水桶两只，一尺长的白布口袋四个，浮炭二十斤，柳木炭一两，三屉木箱一个，实地纱一丈，生姜二两，酱半斤——”

黛玉忙笑道：“铁锅一口，铁铲一个。”

宝钗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黛玉答道：“你要的生姜和酱这些调味料，我给你找铁锅，好炒色素用啊。”

众人听到这里都笑起来。宝钗笑着解释道：“颦儿，你懂什么！那种粗磁碟子很容易因为不耐火而爆裂，所以需要先用姜汁和酱在底部涂抹，才能经得住火的考验。”

众人听后纷纷表示理解，笑着表示赞同。

黛玉又看了一遍清单，笑着悄悄对探春说：“你看，画个画儿，又要提到这些水缸箱子。想必搞糊涂了，把他的嫁妆清单也写上了。”

探春听后哈哈大笑，说：“宝姐姐，你为什么不揍他的口吧？问问他编出来的东西！”

宝钗笑道：“没必要问了，‘狗嘴里还有象牙’！”

一边说，一边走上来，按住黛玉，准备揍她脸部。黛玉笑着，忙央求道：“亲爱的姐姐！放过我吧！颦儿年纪小，只会说话，不明事理，姐姐要教育我。姐姐不放过我，我还能求谁呢？”

大家听不明白其中暗藏玄机，都笑道：“说得好可怜的样子！就连我们也被感动了，放过她罢。”

宝钗原本是跟她玩玩而已，但听她又提及之前说她看杂书的事，觉得不好再逗她，放开了她。黛玉笑着说：“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可不会轻易放过别人。”

宝钗笑指着她说：“真是可怜，难怪奶奶疼爱你，大家都喜欢你，今天我也突然心疼你起来。过来，我帮你整理髻吧。”

黛玉果然转过身来，宝钗用手将髻整理好。宝玉在旁看着，觉得更加美丽，不由得后悔：“不该让她拢起鬓角，应该让她把头留下来，现在就叫她替自己拢上去。”

他正自胡思乱想，只见宝钗说：“写完了，明天送给奶奶。如果家里有的话就算了，如果没有的话，就拿些钱去买来，我来帮你们配。”

宝玉急忙接过清单。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晚饭过后，又去贾母那里请安。贾母本来没有大病，只是有些劳累，再加上感冒了一点点，休息了一整天，还喝了几剂药，散散寒气，到晚上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