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兵身上只有一根透甲箭,虽然打穿了甲衣,但并未入肉太深。
真正的致命伤来自脖颈,被铍子箭划出破开半个脖子的伤口,鲜血浸透甲衣,早在马儿将主人驮回来之前就已经断气了。
唯一的线索是那根箭杆,杆子上有回鹘蒙文,相希尹急忙让人将箭传送中军张应昌处,旋即下令重整队形,将行军大队转换为迎击方阵,抓紧披甲。
而在三里外的民居院落房顶,马科端着黄铜望远镜,微扬的脸上露出笑意。
明军没跑!
对面的相希尹是先锋,马科也是先锋。
甚至马科还是先锋中的先锋,他的游兵营本部,在后方五六里外,第二旅的正兵营、奇兵营、援兵营,则在二三十里外。
他只是带十余塘骑前出侦查路况,撞上了明军塘骑,那支给塘骑造成致命伤的铍子箭,就是他亲手射的。
那塘兵的坐骑是匹识途好马,对他来说则完全是意外之喜。
马儿居然能载着主人返回军阵,让他循着踪迹找到了明军的本部所在。
显然,明军在这里撞上他们,极大地影响了其军队士气,以至于让对面看起来挺勇敢的将领,勇气也不多了。
先锋官肯定是勇猛敢战之人,到如今局面,没有一个照面拔腿就跑,肯定有勇气。
但他也没敢直接杀过来,反而原地列出便于迎击的军阵,急急忙忙穿戴甲胄,显然是打算固守待援。
不能说错,但这确实是马科最希望看见的情况。
因为明军这时候若是果断转移,灵州城那么近,他的军队人困马乏,还真追不上。
“将敌情报给任总兵,让李逢吉和秃八赶紧带兵过来。”
实际上,相希尹并不是不打算撤,人家要撤的,只是选择更加稳妥。
先结阵着甲,避免被敌骑瞬间突破屠杀,然后再后队变前队,以一司选锋为殿军,防御后方和两翼,然后再以迭阵缓慢后撤。
在这过程中,马科麾下的千总李逢吉、秃八也率军陆续抵近。
马科当即下令,以游兵营的蒙古两司于左翼前驱骚扰,动试探性进攻。
汉兵部则伺机前进,为敌军施加压力。
这是元帅军新编旅下辖的游兵营,整编完成后的初战。
浩浩荡荡的蒙古马队在千总秃八的率领下鱼贯而出,穿过两军阵前的三里荒地,斜刺里直奔明军右翼。
相希尹被迫停下后撤的脚步,一面调派阵中骑兵准备出阵迎击,一面调度阵中佛朗机炮,装填散子准备轰击。
秃八的蒙古游骑未能接近明军右翼,随后就在二三百步的距离遭遇佛朗机炮的轰击,一时间铁丸如霰,使其被迫转向,撤出一二百步,退出到射程之外。
随后绘和硕特部图腾的旗帜转向,千余骑兵再度分散,向明军后方迂回,并在佛朗机炮的震慑下,再度从后方二次转移到明军左翼后方,吊在射程之外,围着明军的空心大方阵兜了半个圈子。
在此过程中,马科也率领汉军千总李逢吉部千余军兵,向明军阵型的右翼移动。
马科的气势很凶,但实际非常冒险,他在试图以区区两千人,对三千之敌进行包围。
这种情况下,以一个千总部的兵力进行移动,无疑是把破绽暴露在敌军面前。
突然就在一瞬间,相希尹营中擂响战鼓。
一支规模四百的马队自阵后奔出,向右翼奔走,朝马科正在移动的汉兵千总部起包抄,而正面军阵的东南、西北两角明军散开阵线,以一个个百总队呈大扇面向前奔来。
马科见状不惊反喜,看着步兵结成大横队,而骑兵自侧翼绕后包抄,让他不禁赞叹一声“聪明!”
夜幕将近,相希尹必须赶在夜晚到来前剪除他的威胁,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进攻汉兵部,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汉蒙两部互为犄角,以主力进攻汉兵部,则偏师有可能挡住蒙兵部;而主力进攻蒙兵部,则偏师难以抵御汉兵部。
但这对马科而言,也是极佳的机会。
因为两千对三千,未必能赢,但是一千对一千五,他的赢面就大了一点。
在侧后方,千总李逢吉拔出雁翎刀,引三百余骑向袭来明军起缠斗。
而在正面,一辆辆抬枪战车尾相连,重铳手登车据守,十门狮子炮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字排开,组成一面坚固的枪炮阵线。
真正的杀招,却是仍游曳于外围的蒙兵千总部,沉重明军大军阵分散两阵,缺口尚未变阵的窗口,一队队混编的漠南、瓦剌轻重骑兵纷纷散开,一面以毫无伤害的抛射轻箭笼罩佛朗机炮阵地,一面仰仗重甲长杆,向缺口起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