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站在盥洗室外面,」他微微笑了笑,對季宸嘉說,「自然是在等女伴咯。」
聞言,季宸嘉的雙眉皺了起來。
他轉過臉來,直看著施世朗,目光甚是不悅。
施世朗重倚回牆上,翹起了雙手,臉上看不出來半點懼色。
「季公子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他坦然地直面季宸嘉的惱怒,語氣地說:「你不是最清楚我是什麼人了嗎?」
季宸嘉秉持著他從耳提命面的舶來文化那裡學來的得體禮儀,隱忍了半天,才克制地吐出一句話來。
「季初,她當時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你這種人。」
其實他最生氣的不是當初季初為了眼前這個輕佻浪子而拒絕跟明決訂婚,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施世朗根本就不是真心對待她,而他那單純的傻妹妹卻仍是不肯清醒,一意孤行的要跟他在一起。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從小聽話懂事的季初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固執,無論是誰都勸不動她。
最終,他的父親母親拗不過,只好妥協答應。
就在他們私下裡做了決定,準備登門去跟明決的父親明長庭道歉的時候,明決居然主動上門來了。
他似乎對所有的事情,包括季初的態度都瞭然於心,十分平靜地跟他們說自己接受解除婚約的安排,還明確告訴他們不需要去面對父親的責難,自己會向父親說明一切,承擔所有的責任。
他們都覺得這樣對明決甚是不公,但明決執意如此,他們也沒有辦法。
到這裡,不得不提及一下明決的那位父親。
明長庭是一位難得的商界奇才,手裡持著祖輩優渥的家業,年紀輕輕成立了東申銀行,憑藉著他獨到而精準的市場嗅覺,很快便建立起了世紀中葉最大的金融帝國,歷經幾次風暴仍屹立不倒。
在資金鍊盡斷,最為潦倒的時候,各個世家都是仰仗著明家撐下來的,而後才迎來了經濟復甦的曙光。
因此,明長庭在上流社會的地位可想而知。
明家是標準的名門望族,祖上從政,到了明長庭祖父這一輩,才開始經商。
明長庭為人寡言,不愛笑,脾氣古怪,對人對事是出了名的嚴厲,就連他唯一的兒子也不外如是。
因此,當季宸嘉的父親母親聽到明決說他會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時,不由得在心裡為他擔憂。
但同時,他們又心存僥倖——明長庭的夫人喻澤雅已經去世多年,目前尚未續弦,明決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唯一的接班人。
明長庭興許會對明決進行十分嚴厲的懲處——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但總不會對自己的獨子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
然而,令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
因為這一件事,明長庭當晚便將明決掃地出門了,隔天還登報公告全城:
從此他們再無父子關係。
其後,順理成章的,明家沒有兒子,明季兩姓的聯姻自然便不生效了。
事情到了今天,已經過去三年之久。每每想到明決,季宸嘉依然深感惋惜,始終心存慚愧。
而整件事情的罪魁禍,卻在將這風平浪靜的一切全攪亂了以後,像沒事人一樣繼續過他的生活,接著換他身邊的女人。
試問,他又如何能夠做到心平氣和地面對眼前這個令人不齒的人呢?
「季公子這麼說就沒意思了。」
施世朗略彎著唇講:「喜歡就是喜歡,瞎了眼也是喜歡,要真控制得住,那便不是真心,而是虛情假意了。」
「還是說,」他站直身,平視著季宸嘉的眼睛問他,「季公子作為名門之流,已經高等到乎常人所能,就連喜歡,也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
季宸嘉成功被他激怒,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你——」
就在這時候,女化妝間的門開了。細緻的小貓跟走過光滑的地磚,兩個人的耳邊都傳來了節奏旖旎的輕響,可下一秒又戛然而止。
兩人同時轉過臉去,看見定在原地的流真。
補完妝的流真,整個人看上去是更加光彩動人了,隔著一小段距離,施世朗還可以聞見她身上的那陣香水味。
她往嘴唇上搽了點有光澤的唇蜜,大眼睛微微睜著,濃密蓬雅的波浪捲髮落在她的肩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玻璃展櫃裡的洋娃娃。
而臉上顯露出來的驚訝,使得她看起來更加生動了。
施世朗的目光就落在她臉上,十分清楚使她驚訝的源頭並不在自己身上。
她的嘴角在抽搐:「季,季宸嘉?」
「流真?」季宸嘉十分意外,轉向她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病了在家裡休養嗎?」
流真嘴角的抽搐更加明顯了。
而季宸嘉就像跟瞎了眼一樣,對她這些顯而易見的心虛表情全然忽視,憨到有些傻地又接著說:「我中午打過電話,你家的傭人說你在睡午覺。下午風這麼大,你傷風還沒好,怎麼出來了,還穿得這麼少?」
「我,」流真咽了咽口水,「我……」
她抬起手,虛指著半空,欲言又止道:「那個,我呢,嗯,呃……」
季宸嘉站得很直,一臉認真地等著她的答案,卻沒想,下一秒,流真忽然轉身就跑,推開那扇安全通道的門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