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让姑娘下来好好吃饭,早饭可不许糊弄。”
&1dquo;奶娘又在编排我什么啦?”一把脆生生的嗓子在说着话,一双轻快的长腿在快移动,随即楼梯&1dquo;咚咚咚”一阵响,一道清丽的身影也闪进了厨房。
&1dquo;下楼梯慢着点儿!”吴妈没回头,嗔怪着,却是痛痛快快把小碟子放到一张八仙桌上,&1dquo;快吃吧,刚出锅的,你这是掐着点起来的啊。”
帅府三少奶奶,奉天坐地户,唐府六小姐唐奉九嘻嘻一笑,端坐在桌边,虽然还穿着酒红色的丝绒长睡袍,但端正的坐姿也显出她良好的家教。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秋声笑着又放上一碟酱瓜、一叠子白菜心儿醋拌蛰头、一碗豆浆,又拿出两个胖乎乎的驴肉包子,奉九眼睛一亮,秋声说:&1dquo;是洪伯拿来的,说是请姑娘不必担心,今天洪老根把&1squo;包子张’的三大屉包子都包圆儿了,&1squo;包子张’很感谢姑娘呢。”
唐奉九一听,心满意足——这&1dquo;包子张”是她还在同泽女中上学时经常路过的一家小食铺的老板,五十多岁的张老头儿人很勤快又干净,做的驴肉包子也是一绝,奉九早上经常特意不吃饭,专门到他家买两个吃。
现在已经不上学了,但结下的情谊还在,她怕下雪天&1dquo;包子张”的生意不好,早在一入冬时就吩咐洪老根,出去时顺便注意着点,多买点他家的包子帮衬着些。
&1dquo;姑娘今晚还去美国领事馆参加宴会么?”秋声轻声问。
奉九略一沉吟,&1dquo;得去啊,三少不回来就更得去了。”
&1dquo;也是,不露面看来是不行的。不过谁陪您去呢?”
&1dquo;看三少安排吧。”奉九懒懒地回应。
自从老帅去年被刺身亡至今,她的丈夫俨然已成为北方实际的统治者,而年底的所谓圣诞舞会,她这个夫人不就是留着这种时刻冲上去的么。
不喜欢又能如何呢——平时锦衣玉食的生活,炙手煊赫的权势,不是没有代价的,虽然这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1dquo;那穿哪件礼服呢?”
奉九的好心情好像没剩下多少了,她对名利场从不感兴,骨子里生性恬淡。
奉九一想起晚上还得应付一大堆人就头疼,她声音平平地说:&1dquo;一会儿我上去自己挑吧,秋声你不用跟上来。”
秋声低应了一声,吴妈狠戳了她脑门儿一指头,秋声也懊悔起来。
&1dquo;没事儿,早晚不都得去嘛。”奉九一抬头,看到身边人的表情,自己倒又笑了起来。
帅府外,一支约有二十人的马队踏着厚厚的积雪,轻快迅捷地掠了过来。
马队人人一身黑色羊毛厚哔叽呢斗篷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背上都背着一杆枪,一手攥着马缰绳一手扶腰际,看似还有其他武器,凛冽的北风一吹,掀起斗篷,露出里面石青色的军装,军容整肃,飒爽英姿,正是宁系正规军著名的军装。
这支马队的马个个膘肥体壮,堆得足有半尺厚的积雪被马蹄子一踏,雪沫子溅起老高,在没遮没挡的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飞珠溅玉一般,怪道古人喜欢画&1dquo;马踏飞雪”,果真是英武不凡。
领头一人没背枪,身影颀长挺拔,到了府门外,马镫一甩飞身下了马,回身拍拍汗淋淋的爱马的头,大青马冲他龇龇牙,又出一长串&1dquo;咴溜溜”的快活的叫声,他不禁笑了一下。
也不回头,皮质把手的锃亮马鞭随手向身后一扔,一个马弁已经机灵地接住,身上的黑色翻毛长狐裘披风随着他利落的转身荡出一个半圆,他右手随意点了一下帽檐,向门口正在给他行军礼的站岗卫兵致敬,黑亮的长筒马靴踩着滋嘎滋嘎作响的雪,大步向府门里走去。
大管家洪福带着手下人早迎了出来。
其中两人熟门熟路地上来领着这些宁铮的亲卫队去休息了:他们坐了两天的火车,再一路飞奔回来,想见得也是累了。
&1dquo;三少爷您回来啦!”他快步迎上,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
洪福看着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在府中,他还是习惯称他为三少爷,而不是司令,或少帅。
&1dquo;洪叔腰好了么?”
&1dquo;哎劳您惦记,见好见好。”
&1dquo;老夫人她们可都好?”
&1dquo;都好都好,天天搓几圈儿麻将打打叶子牌,再听听京韵大鼓、奉天落子,都乐呵着呐。”
&1dquo;&he11ip;&he11ip;”三少宁诤听到这,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
老人精一瞧,心下雪亮,一边厢走一边厢接着报告:&1dquo;三少奶奶也好,除了偶尔出去逛街,就是在小红楼里猫冬了,说是天天练字画画学英文还有什么法文。对了,这将将下了大雪,昨晚上少奶奶就吩咐今儿中午施粥的事儿,还是在舍利塔,已经派人过去预备着了。”
洪福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觑着宁铮的脸色,但见长相英俊到全国有名的三少爷那薄薄的元宝嘴儿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立时心下一松。
&1dquo;洪叔,您别忙了,不用特意去通报小红楼,我直接过去。”宁铮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1dquo;哎。”洪福偷偷笑了,三少爷转年儿也快二十有五了,但一到自己媳妇儿那,还跟小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