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织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她不愿意思考,痛苦地摇头,“不是……王爷他已经足够好了,是我的不是,是我……”
青灵立即打断她:“王妃还以为昭王殿下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吗?他若当真疼惜你,何故到今日王妃也未曾诞下一子?京中闲言碎语议论纷纷,说王妃高攀,说王妃的肚子不中用,昭王殿下可曾出面解释过一句?”
一连串的问题刀刀剜心,逼得王雪织无路可退,心口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叩问心门,可那一丁点的怀疑和愤懑很快就会被涓涓细流般的温柔覆盖。
他对她的确很好啊,昭王府是她遮风避雨的港湾,他给她独一无二的位置和足够的安全感,亲自教会她如何断章识句,还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教她转轴拨弦、布棋罗星、煮酒烹茶。
她天资愚钝,旁人信手捏来举一反三的东西,她总是要很久才能学会,而他格外耐心,从无一句催促和苛责。
她嫁的是全上安城女子的梦中人啊。
她怎敢有任何的怨言和委屈?
王雪织反手抓紧了身后的廊柱,好像只有那样才能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面前的青灵完全变了,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尖酸跋扈,她变回了从前冷酷的杀手,再也不是那个会软下声来地鼓励她的女子。
宫门外猛烈的撞击声混着青灵冷酷的逼问鼓动着耳膜,王雪织浑身都僵硬了,腿也软得厉害,浑身都像脱了力,甚至想逃离这里。
她连裙摆都不顾了,跌跌撞撞地玉照宫外跑过去,口中不住地念着昭王的名字。
这世上没有人会对她一直好,只有王爷,他永远那么温柔,那么春风和煦。
青灵面色一凛,一挥手便是疾风怒袭,猛焰骤熄,王雪织面前的那道宫门怦然关紧!
王雪织再也支撑不住,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青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冷冷地盯着她,“你想去哪?你能去哪?外面全是官兵,你是能替你家王爷身先士卒,还是想看他一败涂地的下场,嗯?”
王雪织不住地摇头,脖上的白色棉布渗出斑斑血迹,她嘴里尽是苦涩的味道:“青灵……你别这么对我,在王府内我还帮过你,你别这么对我……”
青灵视若无睹地看着她,讽刺地笑道:“忘了告诉你,若非娶了王妃,今日大司马又怎会心甘情愿带兵相助,领千军万马列阵在神武门外?”
王雪织猛然抬头:“父亲?”
父亲也反了?!
“嘭!”
耳边倏忽轰然一声炸裂般的巨响!
神武门破了!
这一声太过震感,直击得人肝胆俱裂!
王雪织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敲碎,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今日玉照宫的情形。
直到此时此刻,她都没有看到陛下。
若当真毫无准备,汪总管怎会只吩咐底下人安抚各宫情绪,毫无箭在弦上的紧迫感?青灵又怎会在这同她说这么多?
青灵似乎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低缓了些问她:“你还记得福叔吗?”
王雪织微微一怔,白的嘴唇颤动着:“福叔……福叔生病回家休养了。”
青灵勾唇哼笑一声,“昭王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王雪织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青灵继续道:“他是不是还告诉你,福叔手里那批慈幼局的衣裳已经送过去了,往后你若再做,便另外吩咐一名管事替你送出府去?”
王雪织怔怔地点点头,“清河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青灵弯起嘴角,很少有这般笑意盈盈的样子,“如果我告诉王妃,福叔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所杀,而王妃以往做给小孩子的衣裳,全都被他在湖边烧毁,一件都没有送到慈幼局的管事手中。王妃会信我,还是选择相信昭王殿下?”
王雪织还是一脸怔忡的模样,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良久通红的眼睛才眨动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不会……王爷不会骗我……”
简直荒谬!
荒谬地让她想笑,她颤颤地抬眸:“一些衣裳而已,王爷为什么要骗我?”
“他为什么要骗你?”
青灵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傻王妃,来日若昭王登基,必立崔氏为后,他既不能得罪太傅,也不能得罪你父亲大司马,怎么办呢?当然是让你主动让贤啊。”
王雪织浑身凉,身下冰冷的石面如同细针一寸寸地刺入骨髓中。
青灵抚摸着她身上杏黄色的锦缎,微微凸起的金银线精致细腻,“看看,你穿这身衣裳多好看啊,你自小锦衣玉食,有着多少女子望尘莫及的身世,父亲位极人臣,母亲将门贵女,你在外人眼中,何尝不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王妃不妨仔细想一想,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王雪织慢慢抬起头,呼吸沉沉地痛。
父兄在外征战之时,她曾随母亲在外祖府上住过几年,那时她每每出行也是前簇后拥,即便想要天上的星星,娘和外祖都会给她摘下来。
后来父亲凯旋,来外祖府上接她回京,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外祖还开玩笑说,以我家雪织的身份,这世上的好男儿都任由她挑!
可自从入京,她就开始与京中贵女圈格格不入,无论走到哪里,所有她不擅长的事情总是接踵而来,她不停地出糗、丢人,被孤立,被讥嘲,从前的尊严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