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周琰和章翰林就坐在车里,如果那几个人只是威胁恐吓,他们应该暂时没有什么人身危险。
梁锐希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他拿手机远远地拍了几张照片取证,又打了一次11o,转接的警察说预计还有三分钟到。
可就在这时,只见车前那人抡起铁棍,一下下砸起了车子的挡风玻璃,刺耳的“哐哐”
声听得梁锐希心惊胆裂,仿佛下一秒那铁棍就要击穿玻璃直接捅到驾驶座的人身上去。
梁锐希再也忍不住,大叫了声“住手”
。
那三人立即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为那个也停下了手中砸车的动作。
歹徒作恶被人现大都会选择逃跑,可他们见来人单枪匹马,似乎是有恃无恐,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少管闲事”
,估计以为他是什么路人。
而梁锐希出声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并不只想逞匹夫之勇,所以他喊归喊,却没有靠近,他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吹了声口哨。
以前在长水,他打架通常以哨声招呼四周埋伏的兄弟,意在向敌方彰显己方人数和势力。
那几个人还真被唬住了,纷纷往后退了一小步后,斟酌着下一步的举动。
可梁锐希万万想不到,关心则乱的周琰看见这一幕竟然直接从车里跳了出来,朝着他大喊了一声:“你快走!”
三人围在车边恐吓了半天都没见效,此刻见周琰出来,立即围向对方。
梁锐希太阳穴突突的,一瞬间理智全无地冲了上去。
之后回想起来,那短短一分钟里生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与其中两人缠斗在一起,刚勉强把人制服,就看见另一个人揍了周琰,他怒不可遏地踢开纠缠自己的人,扑到周琰跟前,周琰却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叫了声“锐希”
……
紧接他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整个人都被打得有点麻,后颈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手的鲜血。
他站不住往前倒了下去,失去知觉前听见警车声破空而来,身后铁棍声“哐当”
落地,可他望着周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太好了,周琰没事。
-
寒风四起,落叶飘零,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在红蓝相间的救护车灯前,在白晃晃的急救室窗外。
梁锐希感觉自己也如那落叶一般,在不同的光照下,时而旋转飞舞,时而悠悠飘荡。
他像清醒地飞在空中,又像昏沉地躺在梦里。
他梦见了很多以前从没有梦见过的事,比如七岁那年,他刚得知爸爸去世的时候,身边的亲人都在哭,他却只感觉到迷茫。
一直到最终送别时,爷爷牵着他看了爸爸最后一眼,他想到以后爸爸都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没有人陪他吃饭,没有人嘘寒问暖,忽然就哭了。
他还梦见初中那年,自己站在那条无名的河前,想到妈妈不要他了,小姨也不管他了,还不如跳下去,早点去找爸爸作伴。
他不畏惧死亡,他从来都只害怕孤独。
所以他努力成群结队,把快乐带给别人,活成简简单单的样子。
可他心里又很清楚,每个人都是一条独立的轨道,只可能短暂相聚,不可能一生相守,就像他的爷爷,他的父母,他当年的那些初高中同学,甚至包括周琰。
大学时被同学开了四年的玩笑,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如果周琰是个女生,或者他自己是个女生,他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毕业那顿散席宴上,他破天荒地想验证一下周琰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便在饭桌上激将对方,说想感受一下和男人接吻的滋味,是直男就不怕亲一下变弯。
为了表现出是在开玩笑,他还特地喝了口酸菜汤,可没料到周琰真的亲了。
身边的同学都在起哄,把这个吻当成恶作剧,梁锐希也表现出激将得逞后的恼羞成怒。
他从来没说过,接那个吻时,他比任何一次跟别人亲密接触时心跳都要快。
那天晚上许妍也在,散席后周琰和萧芷送他俩去校外的小旅馆,他假装醉得不省人事,不愿去面对这莫名的尴尬。
进了旅馆后,周琰将他送进房间,萧芷和许妍还在外面说话,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感觉周琰没走,还在边上蹲下来,将手指插入他的隙间缓缓抚摸,旋即,又一股温热的触感贴上了他的唇。
他稀里糊涂反应过来,那是周琰在亲他。
一瞬间梁锐希心中如浪潮席卷,头皮麻。他好像已经懂了,可又不想去懂。
他知道周琰毕业后会回南市考公务员,做检察官,周琰跟萧芷谈了三年的恋爱,他们门当户对,很快会结婚,组成自己的家庭,再生一个可爱的小孩……
所以就算他这一刻心动了,又能如何呢?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动就去毁掉周琰完美的人生。
直到许妍进来,周琰才起身。
他心慌意乱的,也不知道许妍有没有看见那一幕,只听见周琰离开时对许妍说:“梁锐希就交给你照顾了。”
那句话,也仿佛是在道别。
不管他们是否曾喜欢过彼此,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都到此为止了。
梁锐希心底又生出一股别样的悲伤,像是不舍、心酸,但最终他还是将这些情绪归结为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