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钦佩公子才华,若无冯杪,若无周善才,要本肆为公子刊印集子,本肆乐意之至。”
胥姜起身去架子上找了一册抄本递给江孤,江孤一看,正是他的诗余集。
他翻了翻,字倒是不错,便抬头问道:“谁抄的?”
“我抄的。”
江孤之名,早在芙蓉城她便已经听闻,后来从一乐工手中看到这册诗余的散本,便誊抄订册了。
所以当冯杪说要替江孤出集子时,她才会惊讶。江孤虽有志难伸,但其才名享誉京都,甚至传至各州府,这样的名气,冯杪却说各书局觉得无利可图而不肯替其刊印。
这便蹊跷,圣人虽禁江家五代不得科考,却并未禁其诗文,只要其内容经过府衙核准,也可刊印。
而江孤虽无功名官身,其人也不受士子、大夫们待见,可其诗余在坊间风行,颇受推崇,若将其刊印成册,并非无利可挣。
是什么让他们拒绝了江孤?又是为何非要支使冯杪来鼓动她替江孤出集子?
江孤翻看着这册抄本,对胥姜倒不似先前排斥,虽她拒绝替自己刊印集子,可却并未看轻自己。
且这手字,也配得上他的诗余。
胥姜复又坐下,斟酌片刻问道:“恕我冒昧,江公子可否告知,京城书局不为你出集子,是何缘由?难不成你也得罪周善才了?”
“要说得罪也算不上,不过是写过几句歪词骂骂他们罢了,想来也不屑与我计较的。”
这还算不上得罪?胥姜无语。
江孤将抄本一合,盯着它出了一会儿神,才幽幽道:“大概是如他们那般背后与朝廷官员有掌势的书局,怕被纠察牵连,才都不敢碰我这集子吧。”
怕被纠察牵连?
胥姜脑中闪过一丝猜疑,她将其抓住,慢慢拆析。
本来她一个孤女不怕受牵连,她的书肆也无官员掌势,亦不必忌讳。
可她才借国子监之名刊印了诗集,若她此时再帮江孤刊印集子,又听那冯杪之言走户部章程,那岂非任由周家人做文章?
若他们将这诗余设法改为国子监监印……
胥姜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凉意,那冯杪自一开始来,便不是为着她!
是为了国子监。
可她以国子监之名刊印诗集之事,虽不是秘密,却还未对外宣扬,诗集也才交付,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出去才对。
想来,周家人应是自府衙内查到的消息。
那他们针对国子监,究竟想做什么?
“胥姜?”
江孤瞧着眼前女子,不明白她好端端怎起呆来。
胥姜定神,对上江孤疑惑的目光,心头既庆幸又遗憾。庆幸自己没答应替他刊印诗集,也遗憾不能替他刊印诗集。
“江公子既已誓,不再踏足书局,为何会答应冯杪来此?”
江孤漫不经心地捉着碗,斜坐曲腿,将小半碗茶水,晃来荡去,就是不喝。
“不过是想来瞧瞧,是否有人真如他说得那般不畏权贵,不重名利,只为含曲抱冤者鸣不平。”
胥姜自他飘忽地语气里,品出一丝萧索。
“他这番溢美之词,不过是想将你我架上高台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罢了,我不过一介商户,自然要权衡利弊。”
江孤勾了勾嘴角,将茶水饮尽,‘嘭’地搁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