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朝他笑,又很熟练地蹬掉自己的鞋子,爬到他床榻的里侧去,十分自觉地盖好了被子。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魏昭灵静静地看着她,不由地弯了弯眼睛。
楚沅歪头看见他在笑,就问,“你笑什么?”
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魏昭灵面上的笑意却在蓦然间收敛了些,他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没什么话说。
楚沅去牵他的手,又往他怀里钻,“我还是跟你一起去金灵山吧,不跟凭霜一路了。”
“为什么?”
魏昭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金灵山要两天,我想你了怎么办?”
她在他怀里抬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总有些时候会像这样黏人。
可此刻的魏昭灵静默地看着她的脸,他抱着她的那只手臂不由地收紧了一些,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这一刻她再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你怎么了?”
楚沅好像察觉到了他有一丝的不太对劲。
魏昭灵的睫羽微颤,他的声音听起来好似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他勉强地弯了弯唇,“没什么。”
只是这一瞬,他忽然觉得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他的人生都充满讽刺。
他在最年少的岁月,便已经开始厌倦这尘世。
可后来时间推着他慢慢走,推着他一步又一步地走上了一条推翻旧朝,解救黎民的不归路。
他厌恶自己,厌恶活着的每一刻。
可偏偏他肩上担着夜阑的黔首旧臣,他们从旧朝的桎梏里挣脱,走到他的面前来,用一双双满携期盼的目光仰望他,渴望他能够在那群雄并起的乱世里,守住夜阑的安宁岁月。
无论是作为奴隶,还是后来作为君王,他此生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而从仙泽山的地宫里复生的那一刻,
他也从来没有料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开始留恋于那个在雪地里背着他走,又陪着他一路前行的姑娘。
留恋她的眉眼,留恋她的声音,
还有此刻,她手指间的温度。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对这尘世,对她口中的未来有了期待,心生渴望,他喜欢她摆在他桌案上的那七种颜色的小龙人,喜欢她在他身边不知疲倦地同他说话,看他的眼睛。
好像窗外无论是风是雨,是雪是晴,都是最令人心生眷恋的光景。
是她让他这千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活着,原来也并非只有难捱的折磨,他竟然对她口中的未来不自禁的心生向往。
可偏偏,
这命运最为可笑。
他忽然开口,“我这一辈子无论长短,也跨越了千年,可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是从复生后才真正开始的,从前我将身边的人和事都看得太少,也错过了太多,”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很好,好像从来也没有这样好过。”
不堪的过往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都被他怀里的姑娘用这么长的一段日子的相处一点点地挤出他心口最阴暗的地方。
他总能在自己的脑海里轻易想起她的脸,却已不常去记得从前的那些事。
“沅沅。”
魏昭灵低眼去看自己怀里的姑娘,他好像一个少年一般,如此惴惴不安,又满怀期盼地问她,“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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