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淡绿的桔梗花苞似小灯笼般,迎着晨风颤巍巍的,日头透过窗棂漏进了东暖阁。
殿中,朱瞻基与胡善祥面对而坐。
袁琦捧着匣子过来,打开以后,是四颗新鲜的橘子,全部小心翼翼地藏在松针之中。
朱瞻基望着胡善祥,浅笑开口:“今年的橘成熟得很早,我想带回来给你,原先吩咐他们用绿豆贮存,后来效果不佳,便换成了松针,倒是月余不损颜色。尝一尝,看甜不甜。”
胡善祥起身,向朱瞻基郑重行礼。
“谢皇太孙恩典。”
婉转动听的声音里,却藏着数不清的疏离。日光轻柔地撒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却显得她愈冷漠。
朱瞻基想伸手去搀扶她,胡善祥却起身,避开了他的手,转头吩咐丫鬟:“收起来。”
“是。”
锦书从袁琦手中捧过匣子,偷偷瞧了一眼朱瞻基的神情,无声退了出去。
胡善祥的态度矜持又冷淡。
“殿下此番南巡,应以国事为重,费心为我收集早橘,反而折了我的福气。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且不说御史谏言,只怕有心人又要在皇上面前大做文章,万一牵累了东宫,我是万死难辞其咎。”
朱瞻基凝目注视她良久,无奈笑了笑,起身,随口道:“几个早橘而已,博君一笑罢了,不必如此忧心。”
胡善祥见他要走,下意识地问:“殿下不留下用膳?”
朱瞻基停步,回头望去。
胡善祥反而笑笑,福身行礼。
“妾身忘了,殿下素好在书斋独自用膳的,殿下慢走。”
朱瞻基长指微曲,凝神片刻,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朱瞻基一走,胡善祥踱步到梨花窗前,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刚才的冷淡矜持烟消云散,神情反而有些悲伤。
恰巧这时,画屏进来禀报:“太孙妃,胡司膳求见。”
胡善祥面色微变。
胡司膳入殿,福身向胡善祥行礼。
胡善祥屏退两名宫女,平静道:“便是天家父子,行完了君臣之礼,也要行家礼,长姐又何必如此拘束。”
胡司膳缓缓抬起头来,面容冰冷。
“太孙妃,刚才我在殿外,看见皇太孙离开。请恕我无礼,您理应知晓,当初父亲费了多少心思,才送您入宫,现今您与皇太孙如此疏离,若父亲得知,该有多么失望。”
胡善祥讥嘲一笑:“称一声长姐,你便真能取代她么?”
见胡司膳怔住,她又道:“当年胡氏长女被选入宫中,因才能出众,扶摇直上成了大明尚宫,真是家族的荣耀。可惜红颜薄命,没能活到现在。她入宫后,父亲才从族里选了你来,替长女照顾弟妹和家宅。你在胡家任劳任怨,却连养女都不是,又与仆婢何异?可笑的是,你竟以我亲姐的名义自居,改了她的名,妄想借她的运、借她的命!”
胡司膳紧抿着唇,面色难堪。
胡善祥见她一言不,索性直截了当地问:“说吧,父亲让你来找我,又想要什么,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如何能满足他的野心,这次他想做光禄卿,还是想进中军都督府?”
胡司膳面色微变:“太孙妃,父亲所作所为,皆是为你,为了家族,你怎能说出这番话?”
胡善祥起身,背对胡司膳站着,漠声道:“好吧,既然父亲没有话让你转告我,我累了,要歇息,长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