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看到这副场景,主动端上了自己的糕点。
她送来的是精致的苏州船点,一只只用米粉制作的小兔子、小金鱼、小黄鸡、葡萄、玫瑰花栩栩如生,在碟内摆放成一幅生动的画作。
方才在厨房制膳时,众人皆一片惊慌,唯独她不慌不忙地取过一只面团,开始用小剪子修剪刺猬包,一剪一剪下去,刺猬的“刺”
慢慢形成,因为度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殷紫萍壮着胆子:“殿下,您别看这刺猬虽小,足足要剪上一百二十剪呢!”
不知何时,帘后出现了一双靴子,有人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袁琦厉声呵斥:“大胆!你没听殿下说不喜欢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吗?”
奇怪的是,朱瞻埏突然不说话了,他不自觉拿起一只小黄鸡握在手里,入神地望着子衿的动作,眼前闪过熟悉的画面。
他幼年时,郭侧妃也会时常教他用米粉捏小动物。
见此情景,众人皆屏息凝神,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帘后有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子衿,子衿若有所觉却垂着眼睛专心制膳,仿佛根本没察觉的模样。
袁琦一直偷偷窥视帘后的动静。
看着看着,朱瞻埏突然暴怒,竟劈手夺过案上制作活虾的热锅,重重向子衿砸了过去,帘后的人身形一动,控制不住要冲出来。
殷紫萍却更快地挡在了子衿身前,热锅砸在她的肩头,落在地上。
殷紫萍捂住肩头,烫得脸色煞白。
朱瞻埏还不消气,抓起案上的食盘要砸,手在半空中被人死死攥住。
帘后的朱瞻基突然止步,惊讶地观察着帘外生的一切。
朱瞻埏震惊:“你一个小小的庖厨,竟敢如此无礼,还不松手!”
子衿刚才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朱瞻埏的手,脸色是从未见过的冷,惊呆了所有人。
袁琦怒喝:“你敢以下犯上,还不退下!”
盛寅早已呆住。
朱瞻埏怒不可遏:“再不放手,我要叫父皇砍了你的脑袋!啊!松手!”
苏月华冷冷盯着子衿,指责道:“不可放肆!”
殷紫萍急了:“我没事,子衿,快放开殿下!”
子衿并未理会他们,静默一瞬后,她缓和了语气:“您刚才打翻的那碗艇仔粥,为了保有粥底原味,舍弃寻常食器,特意用瓦缸熬了一个时辰。”
她转身看苏月华一眼,苏月华下意识捂住手臂。
略略一顿,又道:“其间需要不停地搅动,庖厨的手臂都僵了。不只是粥,这里的每道膳食,都需农夫辛苦劳作,花费庖厨无数心血,您怎能如此糟蹋?”
朱瞻埏理直气壮:“那都是你们应当做的,除了制膳,你们这些人还能干什么?”
子衿语重心长道:“农夫一日不进食会无力耕田,军队后备无粮就会打败仗,国家的粮仓如果空了,拿什么去赈灾恤民?没有粮食,国家就有动乱,这是太祖皇帝无数次告诫子孙后代的事。既然食物是天下最珍贵之物,殿下为何如此轻视制作膳食的庖厨?又为何公然违抗太祖皇帝立下的祖训?”
袁琦想让她赶紧住口,可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帘子,欲言又止。
子衿见朱瞻埏一身戾气,于是继续耐心劝解:“太祖皇帝曾言,人人各司其职,天下长治久安。奴婢斗胆一问,身为庖厨,我等是在尽职,身为皇室子孙,殿下有没有尽责呢?今上在你这个年纪便熟读经史子集,饱受群臣赞誉。太宗皇帝北征之时,太子年方十二,已独自留守北京,可是您呢?”
帘后的朱瞻基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朱瞻埏气结,伸手指着子衿,大吼道:“你、你、你放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