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
老王头揉着胸口,轻咳了几声,慢慢走到了王平的身边。
他愁容满面,已经不再用“狗剩”
这个小名称呼王平。
此时,已经入夜。
傍晚时分的争水械斗在官府的介入下,倒是很快就结束了,官府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把堤坝拆了,但是也给了李家庄一口水井的补偿。
后面支援来的李家庄人却也没什么理由,再兴起械斗。
所以在官府的见证下,老王头与李瞎子代表两村达成了和解,老王头因为被打伤,还得了些许铜板作为医药费用。
那官府之人还承诺,若旱灾歉收还会调粮前来赈灾。
如此结局,也算是你好我好了。
但其后生的事,对老王头一家,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不可能,我绝不同意平弟去做什么劳什子的亲兵!”
坐在王平前面的王天“腾”
得站起来,大喝道。
“前些年,不仅仅是咱们王村,周遭的几个村都有青壮年应征当兵。这都多少时间了,不说人,连封家书都没见到,应该是早就战死异乡了。”
王天气呼呼地对他爹老王头说:“爹,你也不想平弟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老王头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却不想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只得用手按压胸口,方才慢慢喘息过来。
“爹又如何想这样?可这是县尊大人的命令,我们能不遵从吗?”
老王头颇为无奈。
民不跟官斗,这是哪一代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而且从道理上说,这还是县尊对王平的赏识,老王头一家应当是顶礼膜拜才是。
“哼,怎么就偏偏相中了平弟呢!”
王天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王平的心情却不像父亲和哥哥那样惆怅,反而有一种恐惧般的兴奋。
当他听到官府中人要征辟他为统领亲兵时,他的心于刹那间被打开了一扇窗,这些年看过的画本、听村头老童生讲的故事全都浮现到眼前。
于是,一个念头出来了“他想走出去看一看”
。
这对农家来说,肯定是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农人嘛,安安心心在故土过一辈子,顶天了到镇上闯荡一番,临了了叶落归根,这样才是对的生活。
但王平的心已经被官府的话激得活络起来,这区区几亩地再难限制他的想法。
“爹,大哥。”
王平下定了决心,“我还是依县尊之令,前去应征吧!况且,我是作为亲兵入军的,想来也不大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这次我从军,官府还有几两银子的安家费,刚好可以用来填补家里歉收的用度和给大哥成亲。管事家是镇上的体面人家,可万不能让他们看轻了我家,不然这腰杆子就挺不起来。”
王平说的话,句句在理。
大哥王天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哀叹一声。
老王头也只能拍了拍王平的肩膀:“平儿啊,到你娘那边去吧!她今晚用麻布给你做一件衣裳,以后远去的话也好用来穿。”
听到这话,王平的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他绕过老王头,走到里屋前。烛火影影憧憧之下,已生华的老母亲,眯着眼睛,正用一根线缝着手上的麻布。
在她的身边,年幼的小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娘,您是给二哥做衣裳吗?二哥这是要离开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