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她们全是尸体,怎么还会有动作呢,她们动得不快如同慢镜头,扭动着脑袋,左顾右盼,或者抬起头似乎要审视着什么。
我一时无法判定究竟有几个,也许是四五个,也许是六七个,因为有时其中一个沉入下面的黑暗里,有时又从黑暗中浮上来,又相互穿插,很难让人确切认定她们的数目。
而我与其说是被吸引住了,倒不如说因过于恐惧而忘了将目光收回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此时我感觉出,空中的光晕里没有声息,有声息来自下部,也就是楼板面上。我这才把目光投向下面。
在下面的光晕里,只有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的形态让我一见就感到熟悉,不由得大吃一惊。
分明是艾恩丽。
艾恩丽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那天夜里我们亲眼目睹她从空而落,砸在我们面前的水泥地坪上,成了一具可怕的死尸。我也去跟我当警察的表姨见过面了,她亲口说他们天亮时拉走了艾恩丽的尸体。
艾恩丽的尸体应该躺在公安局法医解剖室里,已经接受过法医的解剖,现在被冷冻着,仍要随时接受法医的进一步检验,当然不可能存放在鬼楼里。
也就是说里面这个人影不应该是艾恩丽的真实尸体。
那又是什么?
我极力按捺着惊恐,尽量想多看几眼,确定这个人影是否真的艾恩丽,也许是另一名跳楼者,只不过跟艾恩丽有点像而已?
楼板面贴着米色的地砖,说明这幢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房子后来装修过,光晕将米色的地砖染得绿荧荧的,似镜面一样能产生反射。而躺在地板上的这个人影就像溜冰舞台上的女运动员,形象尤为清晰。
她仰面朝天,穿着白色的丝薄汗衫,下面是半透明的白色短裙。
从我这个位置望进去,正处于她的侧面,能清楚看到短裙一半掀开,露出两条腿。
她的两手稍稍托开,两条小臂都约略弯曲,每只手都握成拳头状。再看脚上没有穿鞋,也没穿丝袜,完全光着脚丫。全身除了一头黑几乎没有一点杂色。
她的身姿也是这么苗条,形状美不胜收。
此时我无法完全看清她的脸,因为她的头侧向另一面,但稍稍露出脸面的曲线,明显是受过严重的伤了。
如果仅凭身材和衣着,我有八成把握确定是艾恩丽。这到底是艾恩丽还是另一位跟她长得有些像、穿着打扮也相似的女生?
正当我猜测着时,忽然间她的手开始动了,伸开手掌在地砖上摸来摸去,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这么出来的。
她居然也会动!
伴随着她的手在摸索,她的头也缓缓扭了过来,朝向了我这边。
我彻底看清她的面孔,她的脸上根本就失去了正常的五官,整个脸面如同被一把刨子给刨过,外皮已经掀掉,鼻子不见,只剩两个小空洞,下嘴唇残存,上嘴唇也无踪,只留下一排白色的牙齿。
眼睛上面眉毛被刮掉,也无眼皮,只剩两个大大的眼窝。
两颗眼珠空洞地瞪着,在光晕里一动不动,却反射着奇诡的光泽。
没错,就是这张脸。千准万确就是艾恩丽。
而她扭过头来后,眼珠似乎就在瞪着我。没有上嘴唇的嘴张开着,仿佛要出那天夜里我听到过的那种惨烈的尖叫。
她的手仍蠕动着,在地砖上摸索,像要探索什么东西。忽然间她的头向上抬了起来,望向她自己的肚皮。
她似乎在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头又扭来扭去,像在观察着身体两侧的地面。
我心头涌上一阵巨大的恐惧:她会不会接下来要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朝门走来,再把门拉开?
如果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要跟她打个照面了?
我又记起那天夜里在围墙门上看到的那个手印,每个指印前端都有一个小尖尖爪痕,似乎被尖厉的鸡爪抓过。
如果那个手印是属于她的,那就太可怕了,我与她只隔了一扇门,她有可能随时蹦起来打开门,伸出鸡爪似的手抓向我的咽喉&he11ip;&he11ip;
我决定马上跑开去,不要等到她真的开门向我伸出鸡爪,那我再跑就来不及了。
然而我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说话声。
&1dquo;血,血呢?我的血呢?”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当即就听出来,跟那天夜里躺在地上的艾恩丽所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一定就是屋内的艾恩丽在说话。
我站定了,离门有两步距离,静静地谛听。
尽管我怕得要死,但还是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1dquo;血,我的血呢?我怎么没有血?”她继续唠叨着,似乎在向着谁追问,&1dquo;为什么你们都流血,我一滴都没有呢?”
&1dquo;是啊,为什么你就不流血?”是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出自高处,应该是上面浮着的那些人影。
&1dquo;学姐,你们个个会流血,为什么我就不流血了?”是艾恩丽在问道。
我靠,这些尸体间,竟然还能进行对话!
&1dquo;你是最近跳的吧,怎么就不流血呢?我们都跳了有好几年了,你看还在流呢,你肯定不正常。”这又是一个的声音,也来自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