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祺然手上的白玉扳指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痕,血滴落在扳指上,又紧接着滑落渗透进法衣里。而就算白玉扳指似有损毁,却依旧不染任何脏污。
巫祺然自然也注意到了地面另一场大战,他想象中的另一支队伍并没有出现,即便本就没抱期望,却还是愤懑难当,而池醉的倒戈加了婆海刹的灭亡。
真是什么好处都被阎攸宁占了。
凭、什、么?!
阎攸宁的神情满不在乎,映入巫祺然眼中显得格外刺目,极致的愤怒被压抑,嗓音嘶哑地问道:“阎攸宁,上天可真是眷顾你。”
“自力更生的。”
阎攸宁笑着说道。
巫祺然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脑海里却浮现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他曾梦见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死在阎攸宁手中。某个声音告诉巫祺然,这是一个预知梦,故而这二十五年他除了找人双修之外,又尝试了其他邪门歪道,后来按照某本古法的修行方法,甚至停留在合体期数十载,就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中破境而不受过于严重的反噬。
仅用一个月便突破到炼虚后期,就算有冰魄银草的助力,那虚幻的紫雷劫便足以证明巫祺然的修为并不真实,但就算是这般有些虚假的修为,巫祺然亦要付出修为倒退的代价。
原本比阎攸宁高一阶的修为,巫祺然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更何况还有白玉扳指保护自身,他计划着杀死阎攸宁后好好调息,只要能够杀死这个威胁他自身的人,付出代价又何妨,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阎攸宁其实也已经是炼虚后期。
还是货真价实的炼虚后期。
而阎攸宁仿佛早就知道他拥有什么法宝,先前用焚天琉璃卷攻击他,实则却是瞄准了他的白玉扳指,同样是天阶上品攻击法宝,白玉扳指最终不敌焚天琉璃卷,之前可催动的护身防御,如今怎么都无法形成。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呵,我死了,那家伙也别想好过!
仿佛从残破的身体里挤出的破碎声音,巫祺然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嫉恨:“杀了我,阎攸宁,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以为这世间只有我想要你的命吗?正道多得是要你命的人,你且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死的比我还惨!如果我能活着,绝对让你和池醉生不如死!”
想到之前池醉望着阎攸宁的目光,眼神嘲弄,语气揶揄道:“阎攸宁,我知道你就是独孤绝!为达目的,不惜与徒弟有悖人伦,真是不枉曾经弑师杀父的名头!”
低沉的嗓子变得尖利,扩散到地面的一刹那便被掐断源头,然而,刚才那句话本就是特地说给每个魔修听的,每个字都说的一清二楚。
一片哗然,原来魔僧就是目前悬赏榜第三的独孤绝!
魔修中多得是枉顾人伦的,本来对此师徒相恋一事无甚惊奇,但这件事放在曾经弑师杀父的魔僧行苦身上,却足够引起轰动。
但也仅仅是少顷,四周便又变得寂静无声。
站在中心一身霜寒的青年,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浑身染着血红,还是橡根冰柱子一样,遍寻不着一丝嚣张狂妄,与其说是魔头,不如说是冷心冷面的杀神。而他们正与这位看似瘦削柔弱却不逊于魔头的杀神处在同一个地界,再多的议论也都吞了回去。
“北落师,接下来的事你们处理。”
池醉说完,长剑消失,不等北落师的应声,人也自原地不见。
“北落长老,你可是长老,就这么被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命令,可真行。”
太微不嫌事大的调侃道。
北落师懒得和太微争论。
巫祺然说的可没错,而池醉要是真的在阎攸宁耳边吹吹枕边风,他们都要玩完,所以就算太微趁着两个主事不在胡说八道,他也就大人有大量不加理会了。
穆晓霜心神皆震,愣怔许久。
池醉回到这处安静无比的地方,给自己施了去尘诀和洁净术,全身重变得洁净如,确认再无丝毫脏污后,披上了红锦斗篷。
红色加身,却显得面色更加苍白,犹带脆弱感的容貌很难让人相信池醉方才参与过一场屠戮。
穆晓霜堪堪回过神,缓缓看向池醉:“池护法,你和你师父……”
“晓霜。”
衡叙握住穆晓霜的手腕,穆晓霜无措地看过去,衡叙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穆晓霜愣了下,随后低头沉默下来。
池醉袖中的手指收紧,大拇指无意识地扣着食指指缝,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停止,他眼底压抑着阴霾,对周遭一切漠然置之。
巫祺然说这话不过是为引起魔修议论,可恰恰说中了池醉不可言说的感情。想必师父不会在意吧,然而只要一想到这份不在意,池醉的心口便感受到细密的疼痛。
就算被阎攸宁制止,巫祺然仍不罢休,声音嘶哑破碎,声若蚊蝇道:“看看池醉看你的眼神,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利用完要翻脸不认人了吧,可真是吾等魔修的典范哪。”
阎攸宁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依旧,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厌烦道:“废话真多。”
巫祺然的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声音似乎卡在他的嗓子里,血沫从他嘴里冒出来,他伸长了青筋凸起的脖子,怎么都叫不出来,瞳孔满是血丝即将脱框而出似的,余光看到地面一道清丽的身影,视线就此定格。
“咔嚓咔嚓”
的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白玉扳指从断裂的指骨上滑落,落下之际,飘落到阎攸宁的面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