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正想同身边的江琮说点什么,却听外面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
有人暴喝:&1dquo;你竟敢砍我的马?好,今儿个谁也别想上山!”
接着又是缠斗声响,其间夹杂着几句&1dquo;二位兄台收手罢”之类的劝告,但没什么效用。
泠琅终于按捺不住,掀帘往外望,只见前面泥水飞溅,一片混乱,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她叹口气,往旁边一瞥,却瞧见半片生着高树的土坡后,露出青色幡旗一角。布片已然被雨水浇得湿透,但仍能辨认是个&1dquo;茶”字。
&1dquo;那边似乎有个茶棚,”她指着幡旗的方向,&1dquo;去透透气?”
江琮本在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1dquo;嗯。”
侍从皆留在车上等着通行,泠琅拨开车帘,轻盈跃入细雨中,青碧色裙角摇晃,同周遭绿意融成生机盎然的一片。
一把执伞于头顶撑开,她头也不偏,十分自然地挽过江琮手臂,亲昵道:&1dquo;走罢夫君。”
语气甜甜蜜蜜,眼光却半点儿没放在他身上,泠琅的注意力全被打得正乒乓作响的二人吸引了。
一人使剑,一人使棍,从翻倒的车厢上打到路面泥淖中。旁边稀稀拉拉站着路人围观,拆招到激烈处,还有人叫了声好,仿佛在赏什么街头杂耍一般。
泠琅瞟了一眼,又瞟一眼,这才收回视线。
&1dquo;季室山棍法,”她自言自语道,&1dquo;但又不太像。”
&1dquo;那是空明大师一脉。”江琮漫不经心道。
泠琅哦了一声:&1dquo;那个被逐出佛门的邪僧?”
江琮颔。
泠琅回忆道:&1dquo;听说他离开少林后广收弟子,没想到今日便碰见一个&he11ip;&he11ip;嗯,虽有力道,但灵活不足。”
话音刚落,腰被握着一拽,她踉跄半步,才现方才差点踩着片水洼。水洼面上被茂盛草叶覆盖着,刚刚心不在焉的她并未觉。
江琮收回手,目不斜视道:&1dquo;虽有见识,但灵活不足。”
这是拿她点评别人的话来点评她?
泠琅立即说:&1dquo;虽有观察,但体力不足。”
江琮不再吭声,泠琅心情大好,绕过一方土丘,那茶棚已在眼前。
层层稻草作顶,四根粗木作柱,虽然简单,但也能遮风避雨。内里有桌椅三四,已经有了个客人背对着他们坐着,背影消瘦矮小,听闻人声,并未回头张望。
清淡茶香经过雨水浸润,正阵阵飘来。茶棚主人坐在炉子后往里添柴,见又有人至,便抬头招呼:&1dquo;二位里边请,可要用点什么?”
声音粗粝沧桑,是个老者,泠琅定睛一看,现他右眼半阖着,里面浑浊不堪,显然不能视物。
她指了指灶上正升腾着白气的一壶:&1dquo;劳烦,要两碗这个。”
&1dquo;好嘞。”老者撑着副木拐起身倒茶,他竟还有条断腿。
泠琅微微一顿,便寻了张干净桌子坐定。
江琮坐在她对面。一身衣袍是云峰白,虽无锦绣花纹装饰,但手艺质地一望便知,同郊野之地的简陋茶棚格格不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姿态亦是从容,但地方毕竟窄小,高大身躯缩在逼仄桌椅之间,还是有几分滑稽。
泠琅很喜欢这份滑稽,她一边吹着茶汤热气,一边享受般地眯起眼,还未开口打,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
&1dquo;嗐,黄兄,刚刚那招&1squo;横扫六合’真是妙啊,不愧是季室棍法,雷霆万钧,叫我等好生开了眼!”
&1dquo;呵呵,对付那等宵小,还未花上我五成功力。”
&1dquo;空明大师亲传果真厉害!来来,我们进来说话,进来说话——老东西,你愣着干嘛,上两碗茶来!”
她抬头一看,才现是先前用棍的那人,看他一身雨水却昂挺胸的模样,想必是斗赢了。而旁边一脸谄媚地溜须拍马之人,应该是当时的看客。
果真是空明大师的弟子&he11ip;&he11ip;只不过这人既没剃头,又保留了俗家姓氏,看来空明真如传言所说,已经摒弃了佛门一切规矩了。
黄姓男子左右张望,似是寻位置,冷不丁地,视线同泠琅的撞到了一处。
四目相对,泠琅微微颔,权作招呼。对方却忽然皱眉,宛若看到了什么极其厌烦的事物一般,嫌恶地移开了视线,寻了张空桌坐了。
这是干嘛?
泠琅觉得莫名其妙,她低头喝茶,不再管这古怪的男人。
雨水顺着稻草棚顶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草丛叶片,飞溅出剔透水花。本是十分清惬意的时候,但因着来的两个客人,变得叫人不适起来。
先是大声互相吹捧。
&1dquo;久仰季室棍法之名,今日缘分使在下得见黄兄风采,实在是叹为观止!”
&1dquo;哈哈,微末技艺,叫陈兄见笑了,咦——观陈兄双掌粗厚,掌心泛紫,难道是泰山紫砂掌一脉?”
接着呵斥茶棚老者。
&1dquo;嘶——不长眼啊你?险些溅到我身上来!”
&1dquo;陈兄消气,同这等人计较什么&he11ip;&he11ip;嚯,竟还真是个瞎眼断腿的,不在家等死,出来经营摊子作甚,净会扰人兴致。”
然后天花乱坠起来。
&1dquo;要我说,以黄兄的功力,这回夺个魁不在话下!谁不知道明净峰已然衰微,如今不过空有百年剑宗的名头罢了。”
&1dquo;非也非也,名头为虚,我向来不屑&he11ip;&he11ip;那本明澈剑谱倒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