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至。
襄儀皇后病逝已有數月,因為始終沒找到姚貴妃指使祁憑枝換藥的證據,非姚黨對她的指摘漸漸變成一場混亂的攻訐,繼而無疾而終。朝堂內外的目光皆落在空缺的後位上,姚黨欲推薦姚貴妃,非姚黨不知從何處探得口風,反姚氏之道而行,將寶都押在了照微身上。
今年天熱得早,政事堂外蟬鳴不歇,日頭燙得人身上發癢。衙門內早早供上了冰,因長寧帝連月不朝,中書門下的官員清閒無聊,捧著豆沙冰碗湊在一處射覆。
射覆是文人的遊戲,一人以隱語暗指某物某事,若有人猜中,同以隱語回應,或指向相同、或前後應和,以心照不宣、渾然天成為高妙。
北門承旨鄧文遠先覆一俚語:「肥水不流外人田。」
眾人苦思,一時不得其解,姚秉風忽然拍案道:「我得了,當是『好馬只吃一戶草』!」
此言一出,有人神色微變,有人笑而不語,還有那阿諛奉承的蠢物,湊到姚秉風面前,「下官愚鈍,請□□外郎,此射作何解?」
姚秉風得意洋洋道:「民間兄弟田地相連,哥哥挖槽引水,也要流經弟弟的田,此為肥水不流外人田,覆的是『兄終弟及』。」
大周開國皇帝奪了前朝寡母的皇位後自立,極怕主少國疑,所以駕崩時傳位其弟,開了此「兄終弟及」的先例。此事雖已過了一百多年,畢竟是本朝皇祖,又暗指朝事,許多人怕擔上大不敬的罪名,聽了這話皆不敢應聲,就連那開口詢問的蠢物也訕笑著要走。
姚秉風卻一把抓住他,似笑非笑:「跑什麼,還有下句呢。」
那蠢物忙道:「下官意會……意會了。」
「你意會什麼了,說來聽聽?」
「呃,這……」
「還是我來教你吧,」姚秉風攬著那人肩膀,看向鄧文遠,「好馬只吃一戶草,吃完了姐姐吃妹妹,這叫『姊亡妹替』。鄧承旨,我射得可對?」
一時堂中眾人作鳥獸散,鄧文遠含笑道:「員外郎自有理解,下官不敢多言。」
此話很快傳進了參知政事祁令瞻耳朵里。
長寧帝連日不朝,祁令瞻正忙得不可開交,聞言冷笑,「牙尖嘴利如此,給自己挖墳掘墓倒是勤快。」
鄧文遠請示道:「可要傳信給御史台,上本參他?」
祁令瞻道:「陛下不朝,御史台的摺子都是丞相在批,對父參子,只是白費力氣。我雖能一爭,也不過使他罰俸降職,不打七寸,實無必要。」
「那此事……」
「我記下了。」
鄧文遠告退後,祁令瞻帶著幾份章奏,往坤明宮請見長寧帝。
自襄儀皇后仙逝,長寧帝閉居坤明宮,晝夜守著她的舊物悲戚,不理政事,卻頻繁召方士入宮,設壇招魂。方士們得了好處,攛掇長寧帝在宮中修建十八層通天塔,說是能上窮碧落,通海上仙山,請皇后芳魂來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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