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莲在上京,借着夜色掩护下途径秦楼楚馆。
那些入了贱籍的女娘,站在门口招揽恩客,三三两两成一对,哀怨声讨老相好,“死冤家,好些日不来,死哪儿去了。”
那娇嗔质问的语气,就是像现在他听到的这般,不,比记忆中的更与众不同一些。
那些人是假,宝嫣是带有些许真心欢喜。
她像是拿他没奈何,才说了那么一声“冤家”
,似无奈,又似认命了。
本来很平平无奇的一声女娘家的叹息,可是传进陆道莲的耳朵中,却仿佛动了百转柔肠。
用佛香点燃,在他胸膛轻轻烫出一个小孔。
这一刻滋味新奇鲜妙,他除了回味,弄不懂有什么意义。
只是勾起嘴角,眼神深邃而复杂地凝视着在他面前拈酸吃醋的妇人,手指点上她准备再张开的唇瓣,“你不喜欢她们亲近我?”
宝嫣听了如同一个妒妇,她对着那帮采莲女没有表露出张牙舞爪的妒恨模样,可是对着陆道莲却毫不犹豫展现出来了。
她握住那只带给过她欲生欲死滋味的大手,放到自己细腻白嫩的脸庞上,用脸颊肉轻轻地蹭他热烫的掌心,双目含情,面带渴望柔情似水地道:“不喜欢,夫君是我的,只有我能碰。”
“若是当时她们登船,围着你我……”
按照那帮胆大的采莲女的性子,陆道莲若是给她们几分上钩的颜色,很有把他从宝嫣身边抢走的可能。
苏氏女会选择怎么做?
宝嫣:“我会把离你最近的那个推下水。”
为了陆道莲,她似乎能从规矩善良的世家女,变成精于算计的恶毒女子。
但无疑这么做对宝嫣来说是痛苦的,她要因此变成一个坏人,“或许在她们靠近之前,我会拉着夫君你一块先跳下水,这样她们就碰不到你了,我们也能顺着池水游走。”
她这种自损的方式让陆道莲明明确确感受到她对他的占有欲,只有爱慕的不可自拔的女娘才会这么疯。
最终。
陆道莲:“算了,一池淤泥,你不嫌脏,我嫌。”
他想要打消苏氏女这样疯狂的念头,免得她嫉妒心越来越强,作出不可控的事,尤其伤到她自己。
他冷冷地轻斥,宝嫣一番病态的表态没得到陆道莲的称赞和怜爱,也不怒不闹,只是哀哀怨怨,时而欣喜甜蜜地偷瞄他。
做足了为情所困的苦恼样子。
之后宝嫣发现,他们这只小船划到了池中心,一路没少撞上其他前来泛舟采莲的船只。
荷叶茂密,往往只听船桨划动的声响,一不小心便与他人碰了头。
只是这回,再碰上人生面不熟的女娘,陆道莲总会在那些个惊艳打探的视线中,面无表情地背过身。
直接不给问候攀谈的机会,要么便当着他人面,帮发丝微微乱了的宝嫣,将一缕细长的青丝勾到耳后,落下一记轻吻。
如此明显的,拒绝他人搭讪,宛若绝世好丈夫的做派,让宝嫣一脸欣喜地投来柔情蜜意的目光,仿佛被他感动得泪眼汪汪,“夫君。”
陆道莲竟应了句,“嗯。”
既然说好与她做对寻常夫妻,她也喊了那么多声,他何必遮遮掩掩,逃避不肯承认,就自称是她的“夫婿”
又如何。
左右也就这些天,就当了了她一个心愿。
新妇还是笑比哭要好看。
泛舟到日落,眼见城里开始亮起灯笼。
宝嫣终于开始细想,“夫君买的宅子在何处,入夜以后你我如何安置。”
她不确定陆道莲有多少财产,按理说出家人入了教,抛弃俗尘往事,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
追求六根清净,晏家应该也不会给他多少钱财,要买宅子,哪怕是赁居一间有前有后的屋子,都需要一笔小钱。
陆道莲如今自个儿都是住在晏家的,他有钱安置吗?
为了不伤他颜面自尊,宝嫣一副为他考虑的态度小心翼翼道:“清河是个宝地,好地段的家宅怕是都被人抢了去,一时难寻个好地方。若是夫君还未安排好,不若就去我那?”
宝嫣:“出嫁前,家中曾在这里为我购置过房产,算作嫁妆。前段时日,一直是叔伯和大兄在那住,如今他们走了,那里也就空置了。”
她想到什么,神情变得忧伤,陆道莲心有所感,猜得出她应该是想家想她大兄了。
他淡淡道:“不必,我已经让人另外安排了。不如你嫁的那个人所居住的深宅豪府,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他定然看出,她心里觉着他没什么钱财的想法了。
宝嫣小脸微微一红,挽住陆道莲的臂弯,情意深深地解释:“我不是那等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人,怎会嫌弃夫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使住草棚破落屋,妾身都愿意。”
陆道莲闻言觑她一眼,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
世家贵女出身的宝嫣,怎会甘心过苦日子,即使她心底愿意,身体却不一定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