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好好起了个大早,带了一篮子五香蚕豆,用厚衣服左一层右一层地包裹妥当,毕竟五香蚕豆是早晨现煮的,热乎乎的闻起来更诱人。
现在的天气已经热了,虽然保温措施做的不算太好,但到了公社,蚕豆还是热乎乎的。
来赶圩的人起得都很早,很多人连早饭都没赶上吃,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闻到五香蚕豆的味道哪里还忍得住,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好,早都学会了克制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就算再饿,也坚定地忍住了不买,除了几个小孩子频频回头张望之外,大部分人都转过头去,尽量不多看她一眼,她的面前一时有些冷清。
赶圩的都是淳朴的农民,大都不会叫卖,刘好好却是个皮厚的,既然来圩上卖东西,不开口叫卖怎么行?她还想着早些卖完早些赶回去呢。
她大喇喇地开口,一出口就是纯正的普通话,“刚煮好的五香蚕豆,又香又糯,绝对入味,颗颗让您意犹未尽……”
圩上安静了一下,本来叫卖的人就不多,用普通话叫卖的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南省农民能听懂普通话的并不多,她用普通话叫卖,还叫得这么文绉绉的,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可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五香蚕豆这种东西,有种蚕豆的人家,家家都会煮,绝对犯不着到圩上来买的吃,虽然不贵,但大家都没钱,对普通农民来说花钱去买蚕豆吃太过奢侈了,就算这香味再诱人,又不是逢年过节的,谁会买这种零嘴吃?
所以她一开始针对的目标客户就是那些下放干部和知青们,这些人从城里来,就算日子过得苦,也比农村要好上许多,馋得不行的时候会忍不住花钱买上一些小零嘴打打牙祭,蚕豆不仅适合做零食吃,还很适合下酒配饭,何况她的蚕豆卖的也不贵。
很快刘好好的面前就围过来几个年轻人,一听口音就知道不是南省人,“你这蚕豆怎么卖?”
“五香蚕豆五分钱一份。”
她指了指用叶子包好的一份份蚕豆示意道,“可以免费试吃,尝尝看,试吃不要钱,不好吃不用买。”
刘好好的热情让他们十分吃惊,没听说过还有试吃的,这年头大家都过得紧巴巴的,掉到地上的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她竟然说可以尝尝不用钱?她是脑子坏掉了吗?
有个长得敦实的女生被这味道勾得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拿了一粒五香蚕豆放到嘴里,“真好吃!”
“真挺好吃的!和我以前吃过的一样香!”
见同伴看着她,女生不住地点头,“给我来一份。”
“好嘞。”
刘好好麻利地包了一包蚕豆递给她。
“我也要两份。”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这种蚕豆下酒肯定不错。
“听口音,你不是金花公社的人啊?也是知青吧?”
几个年轻人笑着问道。
“我可是地地道道的金花人啊,今天是从生产队上来赶圩的。”
她爽朗地笑着。
“你是本地人啊?本地人竟然也有普通话讲得这么好的?”
他们就像是围观大熊猫一样稀奇地看着她,“你是哪个生产队的啊?”
“我是大目生产队的。”
”
大目生产队,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有个一起下来的知青也分在大目生产队,叫做丁志成的,你知道吗?“
”
知道啊,他在我们生产队也挺出名的。“
”
是啊,他挺有才华的,写了很多诗呢,听说他和你们生产队里的一个女孩子胡搞,还被逼着要娶人家,是不是真的啊?“一个高挑的女孩子,扎着两条辫子,有些焦虑地问。
”
晓英,别问了!“她身边的女孩子拉了她一把,晓英却倔强地咬着唇,不错眼地看着刘好好。
”
是不是胡搞,谁也说不清楚,不过那天丁志成说了,他是清白的,肯定不会娶那个女孩子的。”
现在的林婉英在生产队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除了刘阿灿,人们谈起她都是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她也不再像过去成天扮可怜装纯洁了,每天都阴沉沉,眼神看起来格外瘆人。
刘好好和她已经完全没有交集了,哪怕她再阴沉,也影响不到她。
高挑的女孩子终于放松了下来,似乎因为她的答案而安心,朝刘好好善意而抱歉地笑了笑,“谢谢你!”
刘好好也笑,这个女孩子恐怕也是丁志成的仰慕者之一。
这几个知青在她的摊位面前逗留了很久,无形中也为她吸引了不少客源,尤其是她那个免费试吃实在诱人,这年头人都实在,试吃了之后也不好意思不买,何况蚕豆的味道好吃又不贵,不过五分一角钱的,对来赶圩的知青和干部们并不算难以负担。
这些蚕豆卖得很快,不到一小时就已经售罄,她算了算成本,这一篮蚕豆净赚了两块七毛钱,毕竟是小本生意,能赚这么多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蚕豆是当季的食物,过了这一季,想卖都没东西卖,卖蚕豆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卖这些经过简单加工过的食物,却是很有赚头的。
接下来还可以卖些花生、毛豆之类的,这些都是自家种的,几乎没有什么成本,她盘算了一会儿,虽然这些小生意不能当成安身立命的根本,但是业余时间来卖上几回,也能贴补不少。
刘好好回去的时候又去供销社走了一趟,买了些生活日用品,他们的日子越过越讲究,蜡烛、香皂、毛巾、牙刷……这些城里人才会用的东西,成了他们家的日常消耗品。
刘长生和程招娣嫌她浪费,死活不肯用这些东西,她也不勉强,反正她只想让自己活得有些质量,她用起来半点都不心疼,弟弟妹妹跟着她,也养成了这种“浪费”
的习惯。
刘长生夫妇没想到卖蚕豆真能赚钱,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当他们看到她把赚来的钱又变成了那堆又贵又没用的东西,脸色又变得很难看了。
“真是不懂事!买这些做什么?下回不准再买了!把钱交给你阿妈存起来。”
刘长生虎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