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素商被他放下之后,先径直把炕桌搬到二人中间,上面还有些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笔,而她自己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眯眯地开口问询:“世子今日为何要来找我?你理应公务繁忙才是。”
左济宣将大氅脱了置于没铺被褥的炕上一旁,闻言躲闪道:“多日未见,甚是想念,故而来看看,惹得宁大小姐不悦了吗?”
宁素商听到这种话从一向严肃的左济宣口中说出来,只觉有些好笑。她无奈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对方的肩膀:“多日未见,世子反倒是学会了油嘴滑舌才是呢。”
见状左济宣也知道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这般言语而感到什么感动之情,心下暗骂果然话本子中写的都算不得数。他为掩饰自己的窘迫轻咳一声,在宁素商直直盯着自己的双眸中还是卸下力来交了底:“……好吧,你不愿意听,我不说便是。其实我这番前来是因为今日有消息传回,想告知与你。”
宁素商了然一般地点了点头,将自己心中那些疑惑与猜测先暂且按下不表,示意对方直说便可。
左济宣便继续着自己的话语:“前几天你曾向我传达了宁氏旁系商队可能遭遇麻烦的消息,我便托冉家的人帮我留心了一下那边的动静,果不其然这件事情果然有蹊跷。”
他说到似是有些犹豫地卡壳了一下,才缓缓接上自己方才的话:“商队吃了当地的官司是真的。”
看见对方有些犹豫的模样,宁素商还是没忍住往他那边凑了凑,轻轻问道:“是有什么不方便透露吗?并不打紧的。”
左济宣却驳了对方的话:“无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宁家旁系的商队正是因为缺斤少两而被告到当地的县令面前的,而领着当地众人前去告发的,正是一名身量不高,略显瘦弱的男子。”
这个描述让宁素商不由得眯了眯眼,她视线不自主地朝着左边偏去,努力回忆着元宵当晚自己所见的那名男子的身形模样,同左济宣方才说的那些描述似乎都对应上了。她轻声问着对方:“听你的语气,像是已经确定了便是我瞧见的那人一般,是还有什么信息可以佐证吗?”
左济宣也不瞒她,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的确如此,你果然敏锐过人。冉家舅舅同我说,那名男子虽自称是南边来的,但是他手下返回的情报却说此人应是上京城人。”
他轻咳了一声,见对方似还在神游的面庞回神将注意力都放回到自己身上后微微一笑,接上先前的话道:“这个消息可信度很高,那么这样一来第一他隐瞒自己的出身地完全说不通,因为宁家旁系的商队还要继续向南去,二来这与你先前元宵夜曾在上京城内看到他也是能互相佐证的。”
宁素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只听得左济宣又兀自叹了口气,一转方才自信的语气道:“……可惜我们并不知道具体是谁指使了他,抑或是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他说到此处便止了话头。宁素商曾说看到那人似是从代行府的方向而来,怀中又似是揣着金银钱款。但是现今代行府中惟存的两位主子,一位是宁素商和宁素月的亲生母亲,一位是身世成谜但又本分接任宁素商工作的现任代行,那人如若真的收了什么好处去诬陷或揭发宁家旁系的商队,定然同这二位中的至少一人脱不了干系。
宁素商其实并不知道对方戛然而止的话竟是出于这种考量,她联系到方才自己在外的所见所闻,只觉这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她抬眸看向对方沉思着的面容,正色言道:“其实如若世子今日不来找我,我本也是要去找世子的。”
左济宣的兴趣果不其然被她这番话吸引了过来,他看着对方严肃的面容,也知她定然是也查到了什么同二人现在的调查有关联的事情,便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静待她的下一句话。
宁素商将整个上半身几乎都撑在了炕桌上,这也无意识中使她和左济宣的距离被猝然拉进,可沉浸在思绪中的宁素商浑然不觉,只是组织着自己的话语:“我方才在街上闲逛,不瞒世子,这几日关于宁家旁系商队的事情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我便起了些疑心,于是悄悄跟了跟一名总是谈论此事的人。”
左济宣不由得也随着她的话开始一起猜想着下面会发生的事情,不经意身体也往前倾了倾。他垂眸看到桌子上的纸笔,在征询了一句对方的同意之后便将它们拿起想要先做个记录,这样待会儿二人梳理起来也有根有据有头有尾。
宁素商见状放慢了语速缓缓道:“我见这人与一名穿戴着披风与连帽的人在偏僻处碰头,对方似是同他谈论着什么,并给了一个布袋子,我浅浅瞥了几眼,目测其中装着的应当是碎银块。”
左济宣突然福至心灵,这件事虽然宁素商还没说完,但是似乎已经与方才他提到的那件事相互联系起来了。他适时停笔,抬眸轻声开口询问:“……或许我们提到的这两件事,背后都是同一人所为,是吗?”
宁素商有些欣喜对方竟然此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二者的联系,她快速点点头:“对,而且还有一个更进一步的消息便是,我认出了那人是谁。”
左济宣闻言微眯深蓝色的双眸,他虽心中已经有个猜测,但还是礼貌地等待对方直接揭晓答案。
“……应当是素尘。”
宁素商说完这一句,看着左济宣并没什么意外的神情,便知道他应是已经有这个推断了。她有些好奇对方是怎么猜到的,可对方明显也像是想到了这一层,面上都浮起了一些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