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相拥的画面,不由得眼眶也湿了湿。但她还是比起二人要冷静些,她先把宁素商搀了下来,而后叫那名马夫把马车开走,趁着天将黑未黑的时候掩人耳目。
宁素商在李夫人怀中蹭了好久才肯直起身子来。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多看了自己的母亲几眼,像是想要把这三个月的思念与描摹的回忆尽数倾泻在自己的眼眸中。不过宁素商仍然记得自己此行来要办的事情,她放下揉着眼睛的手,低声问道:“……代行仪仗还剩多少人?”
李夫人正上下打量她是否有什么伤,听到她这般问,有些不悦地说道:“阿秋你才刚回来,不用那么着急。先让我好好看看,询问代行仪仗的事晚上再说。”
宁素商许久都未听闻有人唤她一声“阿秋”
了,这个幼时被父母兄长称呼自己的爱称时至今日也只有母亲会唤一声,故而她听闻此声不由得鼻尖又酸了酸。宁素商努力压下嗓子中的滞涩之感,用微微沙哑又带着些紧绷的声音出言宽慰对方:“……左右我今晚都会在代行府,我有点想和母亲吃饭了。”
李夫人听到女儿的要求才刚转过头去准备吩咐近侍,一旁站着的白竹就非常有眼力劲儿地轻轻俯身回答道:“晚膳早就准备好了,为避风头安排在代行仪仗那边的空房,眼下天色已深,夫人可以带着小姐先过去。”
李夫人点点头,夸赞了对方一句,说着又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加绒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宁素商的身上。她看着对方明显是少年郎的装扮,眼圈又红了红。
宁素商猝不及防被厚实的披风裹住,先是顺从母亲的动作将它整理好,而后本想自己将胸前用来固定的系带系好,又被李夫人抢过刚拿起的系带。她在母亲面前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还有点不习惯。
李夫人低头帮她系着披风,又害怕她还是冷,所以裹得严实了些。她一边动作着,一边低声同女儿说着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娘我也不是那么分不清事理的人,最迟明日晚间也得把你送回定南侯府去,所以吃完饭你就可以去询问代行仪仗了。你先跟我说说想怎么办,我先给你准备着去,好不好?”
宁素商从母亲的语气中竟然听出了一丝脆弱与讨好,她又往前了几步,带着自己裹好的披风径直扑进了对方的怀中:“我真的,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也想白竹和夏梅,也想和我一起去西肃的代行仪仗,眼下我竟然能见到你们所有人,我该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李夫人伸出双臂搂在女儿的背上,她的头垂在宁素商的颈间,缓缓拍着对方的背轻声安慰着,哪怕自己的声音中仍然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我的阿秋现在已经安全了。对了,晚膳还专门给你准备了奶酥呢,不如我们先过去吃一些可好?”
宁素商抽抽鼻子,闷声应了一句“嗯”
。她主动牵过母亲的手,擦着眼泪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步入夜色。
待到二人坐到饭桌前时,都已冷静了许多。二人身旁只有白竹,宁素商索性直接靠到了母亲身上,被李夫人嗔了一句:“哪里还有大小姐的半分模样。”
话虽如此,她却还是伸出手臂揽着女儿,纵容她所有的行为。
宁素商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母亲的怀中,她双眼放空,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还是单纯地发着呆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李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对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出言询问:“阿秋,你为何会在定南侯府中?”
宁素商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头也埋进对方的怀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在平兰边境见到了世子,所以央他把我带回斯尼尔克,又因为我现在明面上仍是失踪的,素尘又接任了代行,我就想着先查清一些夙愿之后再说。”
李夫人后怕地舒了口气,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耳朵:“真是长本事了你,这么大的事自己说干就干,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唉。”
她松开了手,继续回去随便拍着对方的背,“行了,又不是要怪你,说说吧,怎么说服人家的?”
宁素商偷偷从对方怀中转过脸来看着她俯视着自己的双眸,小声喃喃了几句:“唔,那个,就是代行佩……”
“你交给人家了?”
李夫人突然睁大了双眼,直到看见宁素商连忙摇了摇头才安心下来。她听着对方急忙解释的声音:“这哪能啊,我也没分不清事到这种程度,只是暂时作为抵押,来谋求我与定南侯世子的合作而已。他又不是宁家旁系,我也不怕他拿着代行佩和代行府争代行之位的正统。”
宁素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见并无半分不悦之色才将将放下心来。虽说她已经当了许多年的代行,也早已在这个位置上锻炼出威严与冷静的一面,但在母亲面前,她还是像那位天天在府中琢磨着坏点子又在旁人面前胆小的要命的小小姐一般。
“无妨,代行佩换我儿安全回到上京,已经是很划算的买卖了,”
此时李夫人也转过了弯,并未因为此等圣物被她交出而有半分愠色,“代行佩再怎么说都是死物,它象征的东西若是没有了你也无半分施展之处,如今你回到我身边了,我就是把这代行府让给人家做谢礼也未尝不可。”
宁素商心下一阵感动,不由得又在母亲怀中蹭了蹭。李夫人的话还在继续:“至于剩下的,你知道冉夫人已经给我来过信了吧?”
她没等对方的回答,径直说了下去,“信中表达了定南侯府的立场,看得出来,你这是一找就找了个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