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那时候是十岁的样子,不太明白父皇为何那样,只听见他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后来,她也未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年,她再去时,同样看到了独自饮酒的父皇。
母后故去多年,无人会在意一个死去之人的生辰,她能记得这个日子也是从过去一直伺候在母后身边的宫女所说,但让她惊讶的是,原来这宫中,不只是她一人在怀念母后。
孟沅澄想起,在父皇重病到离开那几日中,她每日陪在父皇身边,那时父皇已经意识不清了,一日中清醒的时候也仅有那么一两个时辰,多数时刻都是昏昏沉沉的,口中还念念有词,她试着去听,可太过含糊,根本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偶尔父皇清醒时对着她说的那些话又让她听不太懂,更像是语无伦次,毫无章法。
可此时孟沅澄再仔细回忆起父皇弥留之际对她说的话,终于明白了。
原来父皇那时叫的是母后的名字。
谢谨是一直存在的,但直到最后一刻,父皇也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事,反而告诉了裴钰。
她不懂父皇为何会如此,又为何会如此信任裴钰,若裴钰选择隐瞒,那么这事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将被永远尘封,而此刻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析霸占着属于他的位置。
孟沅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对周围的一切还感到奇的少年,似乎是现了孟沅澄正盯着他,他转过头,冲着孟沅澄扬起了笑脸。
“都告诉他了吗?”
章昱也看了谢谨一眼,点头:“嗯。”
“他就这么接受了?”
“对,他接受得很快,还说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做,帮父皇报仇。”
孟沅澄注视着谢谨,没再说话。
对于谢谨的身份,她自然是不怀疑的,但是对于谢谨表现出来的简单无害,她却持保留态度。
一个十四的少年,即便是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对这一切早有心理准备,可他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
对他来说,父皇应该是抛弃他们母子二人的负心人,但他却能这么快地抛下怨气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还能立刻亲热地对着她一个陌生人叫着姐姐,或许他并不像所展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不过,即便谢谨有些心机,在孟沅澄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怎么能心慈手软毫无城府。
看着谢谨,孟沅澄突然明白了为何她从一开始就一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裴钰呢?”
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能在她跟前邀功的机会。
说起来,自从那日后,他就再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了,确实有些奇怪。
章昱凉凉道:“不知道。”
孟沅澄一看就知章昱肯定是有所隐瞒,并未说实话,而且他的态度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知道从章昱那里问不出什么,孟沅澄转而问谢谨:“那个人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谢谨一点也不慌张,自如答道:“姐姐是说裴大哥吗?他有些事要处理,所以就没有一起回来。”
听完这番话,章昱有些古怪地朝谢谨看了一眼。
孟沅澄现了章昱的这一变化,问:“怎么了?”
“没什么。”
时隔多年,孟沅澄再次见到孟析,这个曾经被她称作王叔的人,此刻正坐在龙椅上,对他们的到来并未表现出意外,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
“朕早该杀了你的,只因朕一时心软,留了你一命,没想到却是放虎归山。”
孟沅澄看着孟析,没想到自己并未多激动,却是出奇地平静,只是道:“我想知道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知道一定是孟析暗中做了手脚,父皇的病来得太蹊跷了。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裴钰还是瞒着你了。”
孟析忽然笑了起来,“那时候他身边伺候的人早就换成了朕的人,每日送给他的吃食中早已下了药,剂量不大,一点一点地加,看着他慢慢受折磨。”
“这样的场面你没看到,真是可惜了。后来,他现了,可是那时候他身边都是朕的人了,又有谁敢去帮他,而你,还远在京城外。”
虽然早已猜到,可真实听到这一切的细节时,孟沅澄还是红了眼,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想要一刀杀了他的念头。
“不过,朕算错了一点。”
“没想到她那么没用,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明明你都消失了那么久,她还没能让裴钰对她死心塌地,真是废物!”
“朕也没料到,裴钰竟然也是个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大业的废物,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孟沅澄没听懂孟析的话,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析却冷笑着说道:“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应该快死了吧。”
孟沅澄转向章昱,问:“他在说什么?”
章昱却还是应付道:“没什么,大限将至,胡言乱语罢了。”
孟析猛地大笑起来。
孟沅澄拧眉,继续问章昱:“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年他暗中做的那些事,裴钰都留了一手,包括当年指使下药的那些太监宫女,他以为死了,其实都是裴钰暗中把那些人藏起来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还有他那儿子,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与宫妃私通,他一登基就找了个理由处死了那个妃子,他一直以为人已经死了,但是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