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处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勾起了唇,和沈落枝笑了一瞬。
那时夜色深邃,那张野性妖冶的脸上竟浮现出了几分柔和的目光,看着她的目光不再贪婪,反而透着一种流淌着的蜜意。
下一瞬,耶律枭站起身来,拉着沈落枝的手站起来,走到了台前,拿着骨杯,和台下方正在饮酒的西蛮将士们用金蛮语说了一些话。
沈落枝看到那些战士们继而用一种很诧异的目光盯着她,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开始向她行礼。
弯腰,低头,用右手重锤左胸,皮肉碰撞声响彻整个城邦,沈落枝听见他们用金蛮语喊一个称谓。
那冲天的吼声几乎将云层绞碎,沈落枝听见旁边的耶律枭重复了一边那个称谓,然后与她道:“这是大奉里,王后的意思。”
台下的将士们还在吼叫,星光与月亮在耶律枭的身后落下,耶律枭眸色深深的望着她,像是要将她和今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深深刻在脑海里一般,那双幽绿的眼眸竟显得温柔。
沈落枝望着他眼底里的柔情,继而对他勾唇一笑,抬起手臂挽起他的手,将她的头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臂膀上。
她望着下方那些行礼的蛮族人,想,耶律枭可真是个自大的男人啊。
他以为他可以完全掌控她,以为她怎样都翻不出浪花来,以为她心智不坚,真的被他的武力震慑,被他的外貌迷住,在短暂的相处中,彻底抛弃了国恨家仇,抛弃了她大奉郡主的身份,心甘情愿的与他在一起。
太小看她了。
她可以爱上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强夺她而来的耶律枭,她也永远不会向压迫她的人妥协,她可以在泥潭里打滚,但她终究会站起来。
——
当天晚上,耶律枭与沈落枝是分开睡的。
耶律枭自然还想和沈落枝一起睡,在过去那几个相处的日夜里,他对沈落枝的爱。欲浓郁到让他片刻不想分离,但沈落枝只站在帐前,周身风华,满目平静的看着他,与他道:“按我大奉礼节,男女未成婚之前不可同房,你碰我抱我都是失礼,耶律枭,你要违背自己答应的事情吗?”
耶律枭像是被一块肉吊着的狼,饥饿的用爪子刨地,却又不敢真的咬下,只得绷着一张脸,与沈落枝分了帐篷睡。
沈落枝在金乌城里有了自己的帐篷,就在耶律枭的帐篷旁边,这象征她的地位,距离主帐越近,她的地位就越高,在这金乌城,她只在耶律枭之下,除了帐篷外,她还有了近百的蛮族护卫,是耶律枭给她的,专用来听命与她,这些护卫,都是之前她亲自熬药,从疫病里拉回来的西蛮战士。
因为被沈落枝救过的缘故,他们对沈落枝格外服从。
这个大奉女人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却能与疫病抗争,她有坚韧的灵魂与广袤的学识,值得他们来追随。
金蛮人厌恶弱小,但是崇拜强大,各种意义上的强大,只要有用,他们都会崇拜。
耶律枭与沈落枝分开的当晚,就开始筹备婚礼,他的婚礼,自然是最大的婚礼,他为了筹备处大奉人的婚礼,让手下的将士们四处搜索。
大奉人的红烛,此地并不多见的大奉人成婚的衣裳,还有喜字贴,红灯笼,还要去找大雁。
金银财宝倒是有,他这些年没少抢,只是那些大奉人成婚要的东西西疆都少见,实在买不到,只能进城去买。
那太危险,因为金蛮人这些年一直入侵大奉领地的缘故,所有大奉人都很仇视金蛮人,进城太危险。
耶律枭端坐在案后,冷沉着脸算到底需要多少样东西,才能把沈落枝娶过来。
每列出来一种他根本就没听过的东西,耶律枭就觉得手骨发痒,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打家劫舍。
他这些年,抢的实在太少了。
——
第二日,耶律枭便带人出了金乌城。
他走时,冬日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碧蓝的苍穹上,大朵大朵勾着金边的白云在悠哉的漂浮,金蛮战士们推动厚厚的城门,发出“哗哗”
的摩擦声,马蹄踏起黄沙,冲出城内。
他一走,沈落枝便成了这城里地位最高的人,但她也未曾做什么事,只是寻了些粮食,又拿了些药材,叫人帮她酿酒,说要在婚宴上用,又叫人四处收集各种种子,说来年开春要开荒种地。
她还问了下她那三个侍女,一个侍卫的所在之地,得知这四人都被照顾的很好后,便没再说了,甚至也没提过让这四个人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只吩咐别人,让他们四个养好伤,不要苛待,并说,希望大婚之日来临之前,能看到她的三位侍女给她梳妆。
她好似已经彻底融入了这座城,并且已经开始筹算日后的生活了。
当天晚上,沈落枝忙完酿酒的事,回了帐篷时,还接了一张由西蛮将士送来的拜帖。
拜帖是耶律枭写的,沈落枝与他说过,大奉之间,男女见面是要写拜帖的,所以哪怕他们帐篷相邻,耶律枭也写了一张递过来。
沈落枝一打开拜帖,就看到上面该落款的地方明晃晃的列着三个字:狗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