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反正,他平安就是。你放心。”
纪姜小心地拆开那封信,顾有悔见她手上不方便,忙拿过去替她拆,又仔细替她展开信纸。
&1dquo;谢谢你。”
顾有悔头也没抬:&1dquo;谢我做什么,我父亲利用你,离间宋简和晋王府,害得你中毒遭罪,我还没代林师兄给你赔罪呢。”
纪姜一行一行地看着邓瞬宜写给她的那封信。
也许是怕信落入其他的人手中,他用了一种女性在闺中写的小楷,一一划,十分清秀。
信中并没有说什么,无非是挂念与思慕之语,他不曾用诗赋的形式,白话文体,写得琐碎绵长,纪姜一面看,一面问起旁话。
&1dquo;顾有悔,你是如何看到顾大人的。”
顾有悔怔了怔,他到是没有怎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他离家的时候只有十二岁,顾仲濂亲自送他上琅山,在山门前,弯腰郑重地告诉他,以后有师门才有家门。这句话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不免是残忍的。
在他眼中,顾仲濂还是算得上是一个忠良之臣的。
至于手段是否阴狠,顾有悔觉得,这个问题一想就会十分困惑。尤其是在他遇见纪姜以后,是非黑白更加混沌。
其实,江湖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地方,正义和邪恶划分得十分明确。
救济困苦则是正义,滥杀无辜则是恶,可是,陪在纪姜身边,他却不得不去正视,顾仲濂不让他接触的那个政治泥潭。
在这个泥潭里,他觉得宋子鸣与宋简很可悲,但他却无法想在江湖之中那样,举起剑,一下了结这个&1dquo;滥杀无辜”的女人。反而无法控制地舍与疼惜和同情,还有&he11ip;&he11ip;还有些他说不明白的东西。
&1dquo;我&he11ip;&he11ip;”
他搓了搓手。&1dquo;我敬他是我父亲,但我们走了两条不一样的路。”
&1dquo;殊途同归的路。”
&1dquo;不,不可能是殊途同归。我和他,不是一道的人。”
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梗起了脖子,然而纪姜却笑了笑,那带着病弱的苍白,却又干净地令人无地自容,&1dquo;你信我啊,顾有悔,这世上,就没有黑与白两条分明的道路,大家殊途同归,只是先与后罢了。”
她的话太深奥,顾有悔听不懂。
他正凝眉去想,一个狱卒从牢门外探出头来,&1dquo;顾少侠,宋府送寒食的吃食来与临川姑娘。”
顾有悔啐了一口,&1dquo;什么东西,她吃不下,拿出去倒了。”
&1dquo;这&he11ip;&he11ip;”
那狱卒有些迟疑,又知道顾有悔平时大多听她的话,于是又冲她问了一句:&1dquo;临川姑娘,你看&he11ip;&he11ip;”
临川偏头道:&1dquo;是什么东西。”
&1dquo;哦,是一盒春饼。是宋府的辛奴姑娘亲自送来的,我们替姑娘试过了,没什么问题。”
顾有悔翻了一个白眼。
&1dquo;拿来我看看。”
那狱卒忙将东西呈了过来,顾有悔随手抓起一块放入口中,刚刚嚼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吐出来。开口骂道&1dquo;这个宋简,是傻的吗?苦死了。”
纪姜捡起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
黄连的苦涩味立即钻入口中。
她不由皱了皱眉,却还是将那一小口咽了下去。
这显然不是男人有的心思。从宋府送过来&he11ip;&he11ip;
纪姜眼前浮现出了6以芳的那脸。但她并不全然知道,这份苦,究竟有多蛰心。
第37章蒿里
6以芳知道,对于宋简而言,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一是清明,二是十月初八。他从来不过节日,但这两个日子,一定郑重其事。清明祭祖,十月初八,则是他父亲的忌日。
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来说,亡人的魂魄如遮天蔽日的阴影,吞噬了他大半的人生。他在其中不自知,阴影之外的人,却看得很明白。
清明日。
那日仍然是个风雨天。天刚亮的时候响过一阵雷,厚重的乌云压在青黑色的屋脊之上,小厮们搭着梯子在屋顶上修瓦。虽是四月天,却着实有些冷。6以芳命人在正堂点了两盏灯火,辛奴举着一盏,她自己举着一盏,沿着一字排开的四张八仙桌绕行,查点檀香蜡烛,以及用以烧化的纸钱。
辛奴道:&1dquo;一会儿还去接小姐吗?还是等着意园的车送小姐过来。”
6以芳拿起一只火烛,细看烛底的刻字。&1dquo;还让张乾备车去接吧。不过,她这几日身子亏得厉害,能不能起行,还不好说。”
辛奴道:&1dquo;前几年,哪怕是下暴雨呢,小姐也会和夫人,和爷一道去城外的坟冢拜祭。说来,这也是我们府上,一年到头最大的事,比年节的事还要紧&he11ip;&he11ip;”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也有些哀意。
城外的坟冢在一处荒坡上,四周都是种麦粮的田埂。坟冢里什么都没有埋,不过是一个空冢,立着宋子鸣的碑。其上文字乃宋简亲手所提,用的是他从前惯常的字体。写过这块碑以后,宋简至此改写王献之的行书。拧转的过程很艰难,毕竟那是一手写了十多年的字体,他揉捻过无数的生宣,终有了如今的模样。
这看似像一个了结。实际上,到底还是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