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被牺牲了一次,那就要牺牲的有价值。国家事重,死且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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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窈既醒来,外面值守的士卒便去中军帐里报了,不久后便有妇女抬着浴桶热水进来,要服侍她沐浴。
那些妇人大都二十出头的年纪,皆是梁人妇女,被掠进军中做营妓的。不少人鬓边还插着白花,是在为夫戴孝。
这时候服侍她沐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谢窈脸上火辣辣的,终究是脸薄,屏退了几人只留了春芜在帐。
夜已经极深了,深蓝色的天幕上,星子几点,流云如纱。一轮皓月如银盘镶嵌在轻烟淡云里,银河耿耿,玉露零零。
从安置她的别帐到中军帐只有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谢窈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她头戴帷帽,身着齐军送来的一袭淡蓝色衣裙,身在淡朦如烟的月色下,真如美玉生晕,清雅绝俗。
她只着了极淡的粉黛,恰到好处地掩住了眼角的红痕,头上鸦鬓浓,足下蹑丝履,薄妆浅黛,雪容花妒。候在帐外的十七像个鹌鹑似的呆了好一阵,道:“夫人能想明白自然很好,请随末将来吧。”
两个耳朵却悄然红了,心道,谢氏女艳绝江左的艳名果非虚传,难怪殿下想尽法子也要抢来。
十七带着兵卒将二人领至中军帐前便不肯再前,春芜下意识地要跟,被他猛一把拉住:“你进去做什么?切莫坏了我们大王的好事!”
春芜只得悻悻止了脚步。
来时的路上便将自己的自尊心一步步碾得粉碎了,事到临了,内心反而一片平静。谢窈低声同掀起毡幕的十九道了谢,缓步走进帐中。
帐中旁余的士卒已屏尽了,四下烛泪无声,火盆燃油烈烈。唯余一高大身影坐在尽头的书案前,手执书简,似在夜读。
谢窈未曾细看,行了肃拜礼:“妾拜见魏王殿下。”
她如芙蓉折颈,这一折便未曾抬头。谢窈双手交拜在额前,于竹简的轻微碰撞声里,听见极清沉的一声:“抬起头。”
这声音若风动铁马,说不出的好听。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炽热如烈阳,谢窈觉得自己就像是头插草标的货物,只待价而沽,便可随时出卖自己的身体。鼻间酸涩涌起,几乎落下泪来,她咬了一下唇,缓缓抬起了脸。
烛火微朦中,案前坐着个素衣拥裘的男子,未曾束,墨随意披散于脑后,右耳边别了支洁白鹖羽。
他长眉如锋,峰鼻如脊,俱是刀凿斧刻的锋锐。唯独一双眼睛湛如天河寒星,中和了通身的凛寒肃杀之气——此人便是齐军的主将,魏王斛律骁了。
出乎意料的年轻,且俊美。
谢窈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去,雪颜冷漠,不卑不亢。
帐中一瞬安静无比,男人起身,轻踏步过来,一步,两步……清淡雅的木樨香被轻风送来,颀长挺拔的玉山影子落在她眼睫上,谢窈下意识避了避。
“很怕孤?”
尖尖下颌被他抬起,斛律骁看着指下这张鲜妍如花、吹弹可破的脸,眸色浓沉得有如化不开的浓墨。
谢窈依旧垂着眼,眸底清冷,沉静无澜:“妾卑贱,不敢有犯大王天颜。”
她神色柔顺而和婉,探不见半点拒绝。斛律骁垂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长指往下,轻抚她纤细如玉管的颈骨。
游走在颈上的指尖若刀锋冰冷,一点一点往下,仿若一把尖利钢刀在寻找最合适的切入点,随时皆可能划破她的喉咙。谢窈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他却停了下来,长指微挑,落于那处浅浅的红粉剑痕上,轻轻摩|挲。
“负心薄幸之人,夫人却为其自刎,又是何必。”
谢窈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在生死边上走了一遭,下意识的后怕,尽管她并不惧死。她垂眸轻道:“身体肤受之父母,殿下教训得是。是妾身愚笨了。”
她如一只温顺的雀鸟,与方才营门外的刚烈决绝迥然不同。斛律骁心头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之感,手指停住,话锋陡转:“知道孤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么?你丈夫——”
“知道。”
这一声低若雨珠淅沥,却带着说不出的决绝,谢窈芙颊红如酒薰,轻声打断了他。她道:“妾愿意服侍魏王殿下的。”
愿意?
斛律骁古怪轻笑了声,俊眉微蹙,不知在想什么。视线却渐渐寒沉下来。手指往下,径直撕开了她掩得严严实实的衣领。霎时间,春。色乍泄。
轻薄衣衫如落花婉转滑下,露出白玉温软的身躯,雪脯纤腰,玲珑有致。寒气毫无怜惜地侵上锁骨,谢窈抖得厉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抱住了自己仅着片缕的身子:“别在这里。”
“大王,别在这里,好么?”
她重复了一句,如凝脂软玉的手臂勾勒出月白抱腹下柔软起伏的春光,眼畔点珠,盈盈含泪。
“好,如夫人所愿。”
他轻勾唇,一把将人抱起朝屏风宝座后头的内帐走。谢窈靠着男人有力的臂弯,心仍跳得厉害,像是随时皆会冲破柔软的皮肤越胸腔而出。
帐顶泻下温柔的夜风,吹灭了案前连枝灯上的幽微烛火。身子触到白虎毯柔软温暖的毳毛,人被放至榻上。谢窈怔怔回眸,再度与男人对上了目光。她眼中碧波盈盈,倒映着他的影子,无助彷徨,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