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停想不明白。
他重重叹了口气,直挺挺倒回榻上又起身站了起来,披上外衫来到书案后,摆出从秋珩身上搜出的拓本,尝试描写起来。
依照祝临风的性子,如是去道歉,恐怕会生出更多芥蒂。思来想去,为今之计能报答他的只有尽快引气入体,斩断因果线了。
掌门曾说,要想使因果显形,要条件是结缘双方必须都凝练出法力。
且不说尚未入门的自己,不能修行的祝临风该怎么办呢?
殷停摇了摇头,把杂念都甩了出去,暗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先管好自家吧!
许是今晚格外专心,间或经历了秋珩那一遭,叫他明白了欲则不达的道理。
一对他爱答不理的符文突然转了性,如掐露牡丹般向他展露出第一缕芳华。
镌刻的纹路脱离出石板,轻薄如纱绢,飘逸如微风的纹路一圈圈将殷停环绕,室内透出并不刺眼的亮光。
睡得安稳的姜太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爬到窗边,半趴着,往不远处正在光的木屋看去,那光并不刺目,让他觉得安心,打了个哈欠,俯在窗台上睡了。
……
青玉宫,手中把玩着红丸的余醒真人,嘴角噙笑意,探手往空中一点,
缓缓浮现的水镜中,正显现出殷停室内的场景。
他眉目深深,不知在想什么,幽幽道:“终于来了……”
大袖一抚,方要散去水镜,隔着百千里之遥的殷停突然透过镜,目光如刀般直直射向他。
“咔,”
水镜从中间被一斩为二,断处光滑,可见锋利。
见状,余醒笑意更深,意味深长道:“果真是他。”
……
入夜以来,祝临风便心绪不宁,斜靠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手中杂书,走马观花地看,漫不经心地翻,没一个字看入眼。
一本书翻尽,他像有所预感般看向山下抱朴斋€€€€温润白光如此醒目。
他猛地合上书,面上表情复杂难言,半晌,攥着书脊呢喃道:
“蠢人有蠢福。”
……
殷停自然对诸人各异的反应一无所知,事实上从描下第一笔纹路起,他便觉得自己被流光溢彩的符文吸了进去,他不再是殷停,而是山间一缕风,他不断升高,像风一样,把闲隐全貌尽收眼底,那是一只撞装满墨汁的碗。
他被气流扯下,看见了广阔无边,却水如玄墨,不兴波澜的死海。
视野再换,他被托着直上九天,在云端看见了处处残垣断壁,却仍能窥见先时鼎盛的宫殿残迹。
他是风,往西去,极西至地,他看见了人妖共衍的城镇。
往南去,茂密丛林间,他看见打扮古怪的男女老少,跪在地上用血肉供奉一尊人虫身,八眼八足,背生大翅的神像。
往东去,不知几万里,一颗遮天蔽日,宛如一块小6地的尖头陨石,如倒金字塔般悬挂于天地,几乎像一块陨落的太阳。
在下雨,雨丝如倾倒一般,从地面生出,飘向天际,不时有背负着长剑的人,步履艰难地从地面踩过,每一步皆印下寸深痕迹。
霎时间,一道白如雪,快如电的剑光斩出,无形无质的风被径直斩断!
“何人窥视!”
殷停如遭重创,眼耳口鼻四处窍穴流出六道殷红血柱,这时他听见道宽和的声音,
“凝神,静心,收真灵于识海。”
一道温和的法力自全身经脉游走,帮着他梳理刚吸纳入体而狂暴难驯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