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像久饿的灾民一样疯似的冲向燃烧中的大锅,苦涩的中药味熏的人眼睛睁不开,但还是热情不减,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尽早脱离昼夜不停的焦躁折磨,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熊熊大火还在燃烧,把人的影子照的忽大忽小,几十个小孩子欢喜的跑来跑去,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明亮的夜晚,就像过年一样,无论大人怎么呼喊管教,都无济于事。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喜悦的,疫情的阴影像极了初秋里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把一切都搞霉了,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憋屈又厌恶的戾臭,但他们还是不得不呼吸,有时候还要大口喘着粗气,说什么迎难而上,不过是被孝顺逼的。
因为希望的临近,大家又变得热情起来,各种小节抛诸脑后,所有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一碗苦到令人呕的汤药,成了拯救濒临崩溃的亲情圣药。
元道中看着欢乐的人群,心里痛快极了,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他有时候也在想,修道,到底修的是自己的道,还是众人的道?他也曾有过放弃仕途的想法,虽然只是一刹那,但若真的舍弃了,他会获得此刻的快乐吗?他应该好好想想了!
秦世亨将火烧的很旺,不仅他自己所在的那一个大锅,另外几个也时不时的去添几把火,直到人们都接受了他,将他捧为篝火界的火种,他才心满意足的坐下来休息一下。
元道中忽然想起来,秦世亨曾一身是伤的倒在东城门外,那时大雨刚停,可恨的阴兵也才从东门而去,牛祖辉和守城的捕快全军覆没,他曾想顺着马蹄印追寻阴兵的踪迹,但是被流动的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几条道路都被洪水淹没,他自己连匹马都没有,真是叫天地不应,让人难堪。
秦世亨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呢?他想了很久,但始终猜不透,也许只有等他自己解密了。
元道中走到秦世亨的身边,坐在一条板凳上,拿起一根木柴扔到了火堆里,然后对秦世亨说:“世亨,听孙继林说,你那天是晕倒在了东城门外,浑身都是伤。”
“是的。”
秦世亨并不想隐瞒,毕竟他这样为民的官,不多见。
元道中点点头,对他的坦诚很欣慰,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受的伤呢?”
作为一个县尉,这是职责所在,作为一个为民的官,更无可厚非,秦世亨虽然年轻,但是心里明白。怎么受的伤?他好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残存的记忆里,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在贪婪地舔舐他的伤口,无法愈合。
“元大人,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邪吗?”
秦世亨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这要是搁在以前,元道中肯定会犹豫一下,想想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现在,他笑着说:“相信,鬼门十三针不就是证明吗?”
秦世亨摇摇头,一边往火堆里加柴,一边说:“可鬼门十三针也有不灵的时候。”
元道中顿时哑了,鬼门十三针也有不灵的时候?我可全指望着这套针法呢!全城的老百姓都眼巴巴的期盼着呢,我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了,你居然,现在,给我说这个?
“什么意思?”
元道中疑惑的问。
秦世亨知道,这伤疤早晚得揭,习惯了也就不疼了,于是坚强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个镖总,大约一个月前,我押着镖从德州往郑州去,一路上风餐露宿,倒也顺畅,只是天气越来越热了,白天走路实在太难受,我便带领镖师昼伏夜行,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消暑图个凉快。可是没想到走错了路,天又下起大雨,真是寸步难行!我们只好就地宿营,等雨过天晴,路上好走了再出,却没想到,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那是大雨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也记不清了,因为天一直黑着,雨一直下着,我们又是在荒山野外,一个村庄都没有,白天黑夜也不知道,饿了就做饭,困了就睡觉,像是走到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我一直在和三老爷谈论何时能到郑州,怕误了日期,这趟镖算是白走了。正在这时,路上来了一个奇怪的马队。”
“什么样的马队?”
元道中急切的问,因为阴兵借道的事,他对马队特别敏感。
秦世亨心有余悸的说:“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马队!所有的马都是黑色的,而且高大威猛,像是从天上下来的,远的时候看是一团黑影,走近了才现,是整整齐齐并排行进的马队,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马背上没有人。”
刚说到这里,元道中突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秦世亨,激动的说:“你是说阴兵借道?”
秦世亨吓了一跳,三老爷也说是阴兵借道,他还不信,现在元县尉也这样说。
“真是阴兵借道?”
秦世亨吃惊的问。
元道中这才现自己失态了,平静一下心情后,他又坐了下来,想起毛季宗说的话,忙问:“马背上是不是还悬着一颗人头?”
“人头?”
秦世亨想了一下说:“没有啊!”
“没有?怎么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