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白羽鹏叫住了转身欲走的秘书,房间指了指叶飞,“叫几个人,把他弄干净,这是什么鬼样子。”
干净两个字,他刻意从牙缝里挤出来,特别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好的局长!”
刘秘书二话不说,找来几个膀大腰圆的警员,不顾白烨和叶飞的激烈反抗,连拖带拽地将二人带走。
白羽鹏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捏着眼角,疲惫地叹了口气。
没当过兵的人只听说当兵苦当兵累,可究竟苦在哪儿累在哪儿,却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白羽鹏是行伍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当兵的滋味儿?他是真不想让孩子走他的老路,可是这俩孩子再不好好管一管,恐怕这辈子都要毁了。
军队那种地方最讲纪律,是约束人锻炼人的好地方,满身的臭毛病不愁板不过来。
他愁眉不展地一个人呆地坐了好一会,轻轻地拉开抽屉,空空的抽屉里只有一个倒扣的相框,他珍而重之地取出来摆在桌子上,轻轻地抚去表面的灰尘。
照片上是一位笑得阳光灿烂的中年军人,满身的硝烟似乎仍未洗去,眉眼之间赫然与叶飞有八分相似。
白羽鹏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长长地吐出一道浓烈的烟柱,望着那张弥漫在烟雾后那熟悉而又遥远的脸庞,半晌才掐灭了烟蒂,落寞地说:“老伙计,老战友!是我姓白的对不起你,你把孩子托付给我,我把孩子带大了,却没把孩子教好,我……我……唉!”
年过半百的白羽鹏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模糊了照片上那张灿烂的笑脸。
良久,白羽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擦干泪水收起照片,左思右想地仔细思考了一会,迟疑地拔通了电话:“喂,姜市长,我是白羽鹏。”
听筒里姜得昌的声音不紧不慢,即不热情也不显得疏远:“喔,是老白啊,是为了孩子的事吧。”
家里就一根独苗,哪个不金贵?说不心疼那是假话,但是在官场上,什么事都讲究个利益,孩子的事小打小闹,总不能为了屁大点事儿,就以权压人吧?
“对对,就是为这事儿,真不好意思,犬子疏于管教,让您见笑了。”
白羽鹏姿态放得很低,白烨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身为军人刚正不阿,可身为官员,却必须学会曲意逢迎,岁月这把杀猪刀,改变的岂止是容颜?
“诶,不要这么说,我那孩子也太胡闹,要不是他妈护着,我早就好好管教管教了,吃点亏,长点教训是好事,白局长不要有什么负担。孩子的事,咱们大人就不要太干涉。”
姜得昌打着官腔,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当老子的能不清楚吗?
“是是,姜市长真是豁达。”
“儿孙自有儿孙福,过去的就过去吧。”
姜得昌打着官腔,白羽鹏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这事儿,真的就这么揭过去了?
海洲市在全国也算数得着的大城市,海洲城的副市长,大小也是个政治人物,不是来个人就能坐稳的,而政治人物最看重的自然是利益,堂堂副市长为了两个娃娃之间的鸡毛蒜皮出头算怎么回事?传出去岂不是太掉价,显得他这个副市长太小心眼儿?
再者说,白羽鹏虽说是市局的副局长,可也是个有实权的,虽然没有明确地投效姜得昌的队伍,但同样不是其他任何人的狗腿,属于可以拉拢的中间派。
而且姜得昌身为分管治安的副市长,身属法治系统内一员的白羽鹏,倒也勉强可以算是自己人。因为小屁孩儿的那点破事撕破脸皮根本得不偿失,卖白羽鹏个面子给个不用花钱的人情,对双方都有好处,没准还能趁此机会和白羽鹏拉拉关系,趁机扩大扩大影响。
白羽鹏口中不断称是,心里却腻歪得够呛,海洲官场谁不知道姜得昌是有名的妻管严,姜妻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管个屁啊管?
姜得昌的妻子姓符,名叫符清清,海洲城符氏家族的长女兼继承人。姜得昌本是倒插门儿的入赘女婿,夫凭妻贵,靠裙带和金钱关系打入官场,早年官职尚低的时候在家里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位置高了,才敢稍稍顶两句嘴,只要他老婆眼睛一瞪,立马乖的像只哈巴狗,只差蹲地上汪汪叫两声应景。
说起来姜宇飞倒是家门显赫,相比之下白烨差了不是一丝半点,仅仅是烈士遗孤的叶飞就更不要提了。
此事十几年前就是海洲城官场里的笑谈,自上而下尽人皆知。不过随着姜得昌的官职越来越高,传言渐渐销声匿迹。当然姜得昌本人也是很有能力的官员,单靠裙带关系哪坐得稳副市长的宝座?
人的地位高了心思也重,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难得今天直接一回,两人客气几句挂断了电话,白羽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张老脸算是卖了,可为了孩子,又有什么办法?
哪怕心里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表面上也得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狗屁的官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是这么表里不一。
只要能把矛盾压下去,一群小屁孩子再怎么折腾能翻起几朵浪花?然而解决了隐患的白羽鹏眉头却依然紧紧拧在一起。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姜得昌考虑得长远,这一关好过,但是符家有钱有势,符清清又是远近驰名的母老虎,她会任由宝贝儿子挨了打,却不闻不问地善罢干休吗?
白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叶飞是架秧子起哄,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姓子,俩熊孩子不晓得其中的危险,可他白羽鹏哪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趁着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俩孩子该好好管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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