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下去,但楊陶輕輕打量著她,笑:「怎麼,生了一場病,想開了?」
「我本來也沒難為過自己,」凌羽也跟著笑,「我以前還會後悔,但是生病的時候總是做夢,夢見的次數多了,就不再有這種感覺。」
陳准總是在夢裡出現,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對他說過很多話,飽含歉意的占大多數。
夢裡的他仍舊無動於衷,末了只是說:「你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凌羽。」
「生病不好嗎?」
「生病不好,」他眉眼清晰又柔和,「你故意不吃藥。」
「我覺得這是一種懲罰,」在夢裡她更加坦誠一些,「我有時候太過於自我,不應該因為莫名的念頭開啟一個錯誤的關係,更不應該因為自我的欲望又把這個錯誤給加深了下去,陳准,現在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要什麼了……」
「我從來沒因為這個事情埋怨過你。」他說。
凌羽愣住了。
陳准仍舊看著自己。凌羽感到周圍的景物斗轉星移,她和他回溯到以往,晨曦微露的沙灘,秋雨過後的瀝青路,以及波濤漫天的冬日海邊,落葉或者飄雪,都從他們面前飄拂而過,這是真實發生的場景,他曾經那樣注視著她。
凌羽心想,不會有人再這樣看著自己了。
不含情慾的,不含試探的,僅僅只是注視著、凝望著。
這樣的眼神。
仿佛彼此是對方生命中的人。
「夢見他後,我就醒了,」凌羽說著,伸了一下雙手,「身體也好多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夢到他,我覺得……」她聲音輕了下來,「我以後不會再夢見他了。」
楊陶定定地看著她,良久過後,她說:「那就好。」
凌羽在天台待了一會兒,隨後同楊陶告別,獨自去了出租屋。
在臥室里坐了一會兒,天色就已經快要暗下來了。
她坐到了書桌面前,打開了檯燈,看到桌面上還有東西沒有清理——
單詞書、零零散散的幾支筆,還有他留下的一疊草稿紙,最上面幾張,用鉛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德語單詞。
凌羽捏著鋼筆,頓了許久,隨後在鉛字上面,慢慢地劃寫了一句中文——
你的眉目笑語使我病了一場,熱勢退盡,還我寂寞的健康。來源於木心《眉目》。
她將字跡撕成一個小條,又把左手上的戒指拿了下來,纏上紙條,放回梳妝檯的格子裡。
離開前,她想,下次再來,應該是學期末,她總要回來打掃打掃衛生。
餘下的日子裡,凌羽偶爾會去一趟醫院。
陳詩語住院的時間不是很固定,但運氣到了,也能碰見。
還是買點水果,在外面看一會兒,臨走時放在門口。
她發現,每次住院,王金玲都是一個人陪著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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