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不,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谢康河的神qíng十分认真,&1dquo;如果我真的救过你,我应当留有印象,可你说起这件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郦雪凝的表qíng不自觉流露出失望。
谢康河却继续道:&1dquo;这位姑娘,那位救下你的人究竟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活下来,我想一个不愿意留下姓名的人,是绝对不指望你回报他的。这些银钱,你留着好好过日子吧。”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江小楼笑了,第一反应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贪婪,哪怕身家巨富,他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银子。更何况这是郦雪凝主动给他,并非他故意骗取。事qíng早已过去这么多年,当事人杳无踪迹,只要雪凝认定了,他又为何要回绝这种好事。如果他好名,能够得到京兆尹的牌匾,对于他任侠好义的名声也会大有助益。所以,他极有可能会在下意识的qíng况下默认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江小楼眼眸深敛,似乎陷入了沉思。
郦雪凝悄悄看了门外的江小楼一眼,江小楼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太无先生对事态的展大出意外,不由摸着胡子笑道:&1dquo;郦姑娘,看来你是认错人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啊。”
郦雪凝笑了笑,大方得体:&1dquo;是,既然谢老爷说完全没有印象,想必是雪凝认错人了,毕竟人有相似,我当初又只有十一岁——”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打量谢康河。
谢康河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和太无先生下棋。郦雪凝也不走开,只是在一旁静静观望。另外两人当她还在纠结于认错人的问题,也不再追问,痛痛快快地忙着对弈。
下到一半,却听见太无先生道:&1dquo;对了,上回你说的那块地,真的要全部买走吗?把全部农户迁走并且安顿好,可不是小数目。”
谢康河笑了:&1dquo;我不会让他们吃太多亏的,所有的费用我会自己承担,只是烦劳先生帮我做个说项,免得他们不肯搬。”
&1dquo;你出那么高的价格,又给了更肥沃的土地,谁会不肯搬。只不过那块地虽然依山傍水,却十分偏僻,既不能建铺子也不适合开荒,你要来做什么?”
&1dquo;这——”谢康河下了一子,才回道,&1dquo;那是一块坟茔风水吉地,我有一个朋友,他家的坟地经常有人来来去去,gan扰了他的宁静,我想把他迁移到没人打扰的地方来。”
穷不改门,富不迁坟,通常人不会随随便便迁移自家的坟墓。再者说,纵然要迁坟,也不会由一个朋友出面,除非有特殊的理由&he11ip;&he11ip;谢康河的行为让太无先生十分不解,他是个直xing子的人,便径直问出了口:&1dquo;他的子女——”
&1dquo;我的朋友只有一双子女,可惜他的儿子英年早逝,女儿也是不在人间了,我这些年都在临州和沧州一带经营生意,一月前回到京城才突然听闻这个噩耗,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事qíng或许还有转机。”
一个家族的坟地若是无人管理,很快会变得荒芜,听他的意思,应当是有人不放过这家人,至今还在骚扰死者,太无先生皱起眉头:&1dquo;到底是什么人家会这样惨烈——”
谢康河不太愿意透露,却是叹息一声,道:&1dquo;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他是防止隔墙有耳——这家人死得太蹊跷!太无先生脑海中不由自主这样想。却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响起:&1dquo;谢伯父,侄女晚来一步,请您原谅。”
当听到谢伯父三个字的时候,谢康河下意识地向外望去,只见到一个蓝衣女子站在光影处,面容如玉,眼眸深邃,神态举止无一不美,笑容更是无比柔和,她快步走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行礼:&1dquo;伯父,小楼是子虚的女儿,您忘了吗?”
谢康河听到子虚二字,猛然一下子丢了棋子,站了起来,充满震惊地看着江小楼。
工子虚,是那个老朋友在二十年前的化名,谁知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莫非是——他的面色变了数变,立刻回过神来:&1dquo;你——你是小楼!”脸上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惊喜的神qíng。
太无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神qíng的变化,立刻向弟子们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没了外人,谢康河实在掩饰不了惊喜,脸色变得极为激动:&1dquo;你真的是小楼?”
江小楼再次向他拜倒:&1dquo;小楼刚才试探伯父,罪该万死,请您谅解。”
谢康河一愣,转头看了看旁边满面歉意的郦雪凝,不由惊呆,然而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试探。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亲自上前把她搀扶起来:&1dquo;你叫我一声伯父,我又怎么能不理解你的处境,何以谈得上怪罪。”
他言谈风度都十分大度宽和,江小楼笑容满面,神qíng也多了三分敬意:&1dquo;是小楼糙木皆兵了。”
&1dquo;不,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上。上次我去江家墓园,现有不少人鬼鬼祟祟,就怀疑有人想要动你父亲的坟墓,所以才会冒昧的准备悄悄把他们迁移出来。”谢康河在向她解释。
江小楼早已知晓,梁庆和严凤雅怀疑江家父子藏有家产,这两个人也真是无耻之徒,居然连坟墓都不肯放过。她再次向谢康河表达谢意:&1dquo;伯父一片苦心,小楼多谢。”
太无先生在旁边看了很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谢康河所说的坟墓,便是江小楼的父亲,他不由叹息起来:&1dquo;这才是缘分,居然能让你们在这里相遇。”
世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分,一切都是人为可以设计。江小楼隐没心中的话,来这里之前,她打听过太无先生,也打听过谢康河,无意之中现他们两人竟然是故友。她思虑再三,贸贸然找上他太突兀,在这里相遇反倒更为巧妙。不要怪她多疑,即便是父亲曾经提过可以信任的人,她也不会轻易托付。
郦雪凝微笑看着他们,没有再开口。
太无先生好奇地问道:&1dquo;我和你相jiao这么久,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位朋友?”
谢康河笑了,他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江小楼也望着他,的确,父亲从来没有提起过认识谢康河,尽管他们都是出名的大商人,都是巨富,却从无来往,甚至她在江家从未见过他。如果他们真的是好朋友,为何父亲直到临死之前才向她说,若是有困难,在走投无路的qíng况下,可以来找这位谢伯伯。
能让父亲生死相托的朋友,绝对不是普通人。但这一对老朋友,却是多年未曾来往。
谢康河看所有人都面带疑惑,不由开了口:&1dquo;从前在辽州的时候,子虚兄颇有家财,是个真正的富家公子。而我,当年只是一个一字不识、一文不名的渔民的儿子。那时候我父母亲还在世,我还有一个小妹妹,一家四口靠打鱼为生,但仅仅吃饱而已,既不能吃好也不能穿暖。有一次,我独自出去,却遇到子虚兄无意落水,所以我救下了他。他给我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我很高兴地捧着银子回家,却被父亲胖揍一顿,他说救人是本分,让我不要收意外之财,我没办法,只能拿着钱去还给他。”
事实上,有些话谢康河没有说,父亲拒绝那五十两的时候,他的小妹妹已经在饥寒jiao迫的生活中变得营养不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尽管如此,老实巴jiao的父亲也坚决不肯收下这钱。三天后,他的妹妹在母亲的哭喊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永远闭上了稚嫩的双眼。当时的谢康河还很年轻,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只能跑到河堤上去大哭,然后他遇到了化名为工子虚的江乘天。江乘天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十分感动,特意跑到他家去看望。从那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朋友,一对压根完全不对等的朋友。一个是富家公子,一个是贫民小子。
这友谊十分奇特,也引来许多人的非议。但不管别人怎么想,江乘天都我行我素,照样来往谢家,甚至对谢家父母像是亲生父母一样尊敬。
&1dquo;后来,子虚兄经常跟着我一起到河上去玩。有一次,我们在河里现上游飘来一卷芦苇席,一时好奇,我用桨勾住席子&he11ip;&he11ip;打开一看,赫然现里面裹着一具女尸。我很害怕,担心别人会以为这女人的死和我们有关系,立刻便想要把这席子丢掉。可是子虚却说,人到了这种绝境实在可怜,还要在河里做水鬼,不如将她埋掉,以后也能投个好胎&he11ip;&he11ip;我刚开始有点犹豫,后来还是听了他的话。我们两人一起把她弄到岸上,谁知就在把尸体搬到河边的时候,我一不小心被席子的尾部绊倒,她就从席子里滚了出来,我们同时呆住。她的肚子上&he11ip;&he11ip;有一个dong口,无数的鳗鱼苗正从里面溢出来,少说也有近百尾。”
&1dquo;鳗鱼苗!”太无先生惊叹,&1dquo;真的是鳗鱼苗吗?”
&1dquo;是,的确是鳗鱼苗。”谢康河毫不隐瞒。
鳗鱼产卵于海,生长于江河,似蛇,但无鳞,因为像片柳树叶子一般,又称&1dquo;柳叶鱼”。味道很是鲜美,权贵们极为喜爱,常常出高价购买。可惜鳗鱼苗不能用人工繁殖来培育,每年到了固定的时候,渔民们都会在河口附近用手叉网来捕捞正要溯河而上的鳗鱼,可是哪怕等待一个月,捕到的也是凤毛麟角。越是这样,越是稀奇,一条的收购价比huang金还要贵。
&1dquo;我们很惊讶,我刚开始认不出这种东西&he11ip;&he11ip;子虚却让我一直守着,等到没有鳗鱼苗游出来,我们才将她包起埋葬,两个人还很虔诚地对那坟作了揖。”谢康河这样说完,似乎陷入了沉思。
众人听得十分入神,几乎都忘记了追问。
&1dquo;卖掉鳗鱼苗,挣了整整三百两。得到这样的横财,我特别欢喜,可是我的好朋友却从此消失了。”
江小楼心中一顿,不免好奇追问:&1dquo;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谢康河看着她,神色十分温和,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1dquo;我最好的朋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再也没有出现在渔村。因为他怕结jiao不到真心的朋友,一直没有留下真名,所以我花了很久时间都找不到工子虚这个人,不得已请秀才画了他的样子,才一路寻到江家去。我在门口等了三天,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江家已经搬走了。我并不相信,可是不管我再去多少回,都找不到任何一个江家人。”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为什么达之后,江乘风反而会避不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