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人微言轻的导师新手的朱媛只能经常到医院看望陈月洲,没事给他教教功课,让他写写论文。
只要拿出来的成绩没问题,老师又愿意放学生考勤的鸽子,就算单独开小灶,其他学生再怎么捅刀子,也不会出现原则性问题。
陈月洲在病床上一坐就是五个月,直到第二年开春,樱花盛开,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覆盖了整个北川市,他终于离开了轮椅、拆掉了钢板和绷带,痊愈了。
于是,他选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抱着端琰的骨灰,来到北川最大的樱花庄临城区的东南樱花庄园。
这里是北川郊区的一道风景,栽种着五千多棵樱花树,每年这个月份会有大批游人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欣赏樱花。
站在樱花树下,陈月洲打开骨灰盒,让风将盒子中的粉末带去了樱花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完成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后,陈月洲打开了手机,找出了端琰留下的那段视频,时隔五个月第一次打开它
那是五个月前的那一晚,自己等待这个男人敲门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在房间里录下的一切。
坐在镜头前,男人换上了整齐的衣物,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他说“陈月洲,谢谢你,谢谢你到最后一刻,都陪伴着我。”
他说“我知道有人见过你,我知道迟早都会有人找上你,我害怕你的背叛,我害怕你再把我推向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深渊。”
他说“我不喜欢孤单,我成长在一个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大家庭里,可是从十五岁开始,就变成了一个人,我不能大声说话,我不能放声哭泣、我不能哈哈大笑、我甚至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了前程,我被剥夺了我从小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他说“我孤单到觉得世界一片荒芜,可是这份孤单和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分享,我总在乞讨,谁能救救我,谁能让我解脱。”
他说“所以,谢谢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给了我选择的勇气,在最后的时光里给了我不孤单。”
说话间,端琰捂住了口,身体的痛苦已经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很抱歉,没有拯救你,没有把你从你的深渊里面拉出来,到最后只是我一个人先一步自私的离开了,留下你一个人,要面对你人生剩下的烂摊子。”
说话间,眼泪从端琰眼眶滑落,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道“是不是如果我们早点相遇,我就不会这样,你也不会那样,我们就能彼此拯救了”
视频内容戛然而止。
陈月洲“噗通”
一声跪在樱花树下,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陈月洲抱头痛哭,“对不起无论我们什么时候相遇我都我拯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啊”
陈月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机屏幕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种人我这种人能做的最善良的事到头来也只是害人到头来只是让你死了这算什么拯救我根本救不了谁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除了害人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这种人”
陈月洲抓着胸口,“我这种人我也好多好多次好多好多次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救得了谁”
微风拂过一棵棵樱花树,一团团簇拥的粉白色随风像是卷起水波的浪花般澎湃着,细小而轻盈的花瓣漫天飞舞,模糊了陈月洲朦胧的视线。
仿佛那个全身雪白、笑容温柔的纤细少年,正徐徐穿行过这缤纷的樱花雨,穿行过这十多年酸甜苦辣的孤独人生,穿行过生与死的交界线,缓缓地向他走来。
少年的身型消瘦而高挑,眉眼温柔而缱绻,唇角扬着一抹暖人的笑容,少年低下头,摸了摸陈月洲的头,轻轻柔柔道“谢谢你,再见了,不要哭,笑一笑,我的妻子,笑一笑,好吗”
回到城区,陈月洲打电话将自己对骨灰做的事、端琰的真实身世和吕佳音的真实身世告诉了赵天喻告诉了这个端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朋友。
之后,陈月洲又电联了朱媛,咨询她搬家的事。
两个人住不如一个人住方便,但是一个住总是控制不住情绪低落,万一有个问题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帮忙。
于是,同样觉得一个人住很孤单的朱媛便提议那么两个人一起住吧反正她的房子是三室二厅。
陈月洲觉得反正朱媛没有导师的架子,自己还曾经有恩于她,她又是个不婚主义非常孤单,同住也算是合适。
于是,他二话不说便卖掉了九九庄园西的房子这栋房子有太多让他难受的回忆,不忍见不如不相见。
本来想着再去处理掉另外两套家属院,谁知那两套端琰早就卖掉了,钱款不知去向,陈月洲也没在意,只身搬去和朱媛居住。
等和朱媛相处了些日子,一眨眼,又到了一年的开学日,原本该研二的陈月洲正式成为了北川综合医科学院的研一的学生。
也就在开学的第十一天,9月1o日教师节的这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九九国际诊疗医会”
的名为玖瞳的医生的秘书来的邀请函
您好,陈月洲女士,一年前,端琰先生为您预约的诊疗已经到时间了,如果方便的话,请您按照规定日期前来就诊。
“九九国际诊疗医会什么鬼”
陈月洲晃了晃手机。
“九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