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来玄门百家相处融洽,但民间百姓的信仰毕竟有限,即便是过了最野蛮的玄门初创的时期,各个宗门世家暗地里给对方使绊子,争夺对方信徒者也不在少数。
他出关之前得知长守被灭门,也曾问过沈柏川,江东流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沈柏川对他说,当时长老会也想从这个方面上查起。但是,长守派得罪人的实在是太多。
在沈笙闭关的这一百年里,长守派声势壮大,隐隐成了长老会三宗之外,第四股势力。而民间百信的信仰本就这么多,又加上长守派的扩张度极快。这些,信徒本就是从别人家的地盘夺过来的,得罪的宗门必定不少。
远的不说,就说和长守山毗邻的定天宗。以往都是定天宗那些绿毛龟在别人家的地盘盖神庙,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尝试一下,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盖神庙的滋味。
但是,这些玄门世家之中却没有一个需要灭对方满门的深仇大恨。
那斐白听了沈笙的话,果然认真思索一番,一个一个数着掰着指头,最后手指头也不够用了,开始去数脚趾头了。
“怎么说呢,嗯……我刚入长守山三个月的时间,就遇到过过二十个有名有姓的人上山挑衅。有时候,同一天还来了两个,不过他们都太弱了,很快就被师父给打了回去。就比如玉元宫的什么张真人,穿着一个红色道袍,被师父打出了原形才知道原身竟然是只龙虾。我们当时还笑他,穿着一身大红袍,不怕哪天自己真的被人给煮了。还有一身绿的云浪道人,实际上是一只大青蛙,当时师父还说不知道现在云浪道人现在看见飞虫,还会不会伸出舌头,去捉害虫。”
沈笙头一次觉得江东流比他自己还能惹事,嘴巴比自己还毒。
沈笙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提了,能灭长守山的,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捡要紧的说。”
斐白又皱着眉头细想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
“有了。我记得当时有一个身着绿衣服的人来找过师父。我一看到他,身体就不舒服得起了鸡皮疙瘩。他和师父在书房里不知道谈些什么,最初声音还很小,到最后两个人竟然像是起了什么争执。师父像是摔碎了什么东西,随后那个人也从书房里摔门出来了,临走时还对我师父说,让他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当时我还小,就在院子里玩儿。听到摔门的动静,一抬头正和那人目光对上了。”
斐白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我看到他的瞳孔不是圆的,而是竖起来的。他见我看向他,朝我笑了笑。一条碧绿分叉的信子就从嘴巴里伸了出来。”
沈笙心中不禁一跳,脑海中隐约有一个猜想,但又有些不敢确认。阿青不知何时躲在了沈笙后面,摸了摸同样起了层鸡皮疙瘩的胳膊。
“他嘴巴里怎么还吐信子,原身是条蛇吗?”
沈笙根据斐白所言种种,脑海里便立时想起在南疆万蛇窟的年轻人。当时江东流念他修行不易,虽然放了他一马,但也拿去了他的龙角。算起来,江东流和他也算是有些过结。但这些过结,显然还不致于让那年青年人灭长守山满门,甚至牵连长守村的百姓。
莫非,是因为他们争论之事,所以那个青年人,才痛下杀手。
沈笙觉得脑袋有些疼了。当晚,他便修书一封让月闲送到空桑山交给沈柏川的手中,让长老会的人打听那年轻人的消息。
不过半月,沈柏川的书信便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笙那天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次日他就长了针眼。月闲捧着书信进来的时候,还担心沈笙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打算念给沈笙听。
沈笙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挥手让月闲退下。
刚打开信封,外面就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笙以为是月闲又回来了,有些不大耐烦。
“不是都让你回去好好修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再入不了宗门,可真得拉着大脸叫阿青师姐了。”
“沈笙哥哥,是我。”
沈笙一抬头,从肿胀的眼缝中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好在他的耳朵还算得上是灵敏,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
“原来是阿七啊,你怎么过来了?”
阿七手里头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了几盏清茶。
“是月闲哥哥让我过来照顾你的,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沈笙尴尬咳了一声,正要看信,阿七已经将沏好的清茶放到沈笙前方的小案子上。见沈笙看信实在是费力,又将烛火往沈笙面前移了移。
沈笙凑着灯火大略扫了一眼书信内容。
沈柏川在信上说,南疆在这百年之中曾经兴盛过一个叫玄阴帮的帮派。其族长便和沈笙描述穿碧绿衣袍的青年十分相似,叫墨辰,在南疆一带颇有势力。
江东流的长守派向南方扩展之时,曾与此派生过磨擦。
玄门若是想要扩张,与别的门派起些纷争,倒也不算是稀罕事。但偏偏这个墨辰此时离飞升,只差一道天雷。他又不能确保自己能天雷中安然无恙,便想借着民间信仰的力量,助他一臂之力。此时,长守派的扩张无异于至他于死地。
沈笙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信纸总共有两张,而沈笙看到下一张之时,脸霎时变得有些苍白。
江东流和柳青芜的内丹是被人生生剖开,取走的。也正是因为此种行经,长老会的人便怀疑是落雨街那些败类所为。现在想来,应该是墨辱为了平安渡过天劫,才将主意打到江东流夫妇的内丹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