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书房前宝玉又是一怔,只见那顶轿子赫然被抬到了门口,四下里从人俱被遣散,陈家剩下的两兄弟与伤势半愈的清虚均守护在门外,见他来了纷纷行礼,口称公子。
宝玉掀帘进入,心中一惊,忙上前一面拜见一面埋怨道:
“孟老你怎的这般大意,怎会入夜带义父来我这荒僻所在。”
原来当中一人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间俱是自然流露出来颐使气派。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之人,正是陈阁老。
此老含笑看着宝玉道:
“你却不要怪孟老,是我自己说要来的,因为有一件事关系重大,我需要亲眼证实一下。”
宝玉在陈阁老下坐了,奇道:
“什么大事要劳动义父大驾?”
陈阁老笑而不答,旁边的孟老却面色凝重道:
“宝玉,还好你醒得正是时候,你可知道,据我们内线来报,明日贾政便将连同贾府族长,要开启宗祠,祭告先祖,将你逐出贾家!”
气氛沉默了下来,几上明亮的烛焰闪动吞吐,连带宝玉映在墙上的身影也不住动荡着。宝玉默然了半晌,与贾家的决裂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到之时,内心还是有几分触动的:——
慈祥的贾母,曾经给了他久违母爱的王夫人,甚至贾政那严厉的斥责,从此以后就离自己远去了!
很多东西,在失去的那刹那,才能觉出它的好来。
生活如是,
工作如是,
你身边的人——
更是如是。
孟老与陈阁老,均没有急着说话。他们均知道,此时是该让宝玉独自静一静的时候。
不料宝玉只是停滞了数十秒,眼中的神色复又清明,坚定的道:
“这是不是代表,支持我们势力中的那部分贾家派系的官员,也将随着贾家的表态而退出?”
陈阁老用欣赏的眼光望着他,很简约的回答了一个字:
“是。”
孟老奇道:
“你这孩子,倒还真沉得住气,知晓了这等大事后,还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宝玉苦笑着淡淡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求问心无愧,岂能事事如意?”
说到此处,他眼中忽然露出狡猾的光芒,展颜一笑道:
“何况,既然义父和孟老连夜来此,那么想必早有对策,那我还操什么心呢?”
陈阁老颔道:
“处变不惊,仍然能考虑得如此全面,确有大将风范,我且先问你,你对未来的打算是什么?
“是找个安稳地方,带了大观园里倾心于你的红颜知己隐居,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还是不甘寂寞,继续面对这些人心诡诈,凶险杀机逆流而上?”
宝玉想也不想便答道:
“当然是与宝姐姐,林妹妹一起安安稳稳的过完下辈子。”
孟老实在未料到他会如此回答,诧异的望了陈阁老一眼,却见后者面带微笑,安之若素的端坐当场。
“不过。”
宝玉话意一转,面上已多了一种无奈的神色。
“眼下这个局面,我能说退就退吗?盐帮漕帮在我手上累积死伤了不下千人!抛开其他不说,我若隐居,那千人的亲属朋友一旦寻觅来报仇,便是有死无生的惨痛局面——更何况我还得罪了大罗教以及当朝二品大员!”
“我其实根本没得选择!”
宝玉的悲哀的眼神又转为锐利,又仿佛是为自己的言作一番总结似的道:
陈阁老闻到大罗教之名,面色也凝重起来,一字一句的道:
“因此,若是想要扭转眼下这种恶劣局面的话,你便只有一条路!”
“即刻北上,投身军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