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君是在以天宫执掌者的身份谢我吗?”
古晋声音微抬,似是好奇,又似有深意。
澜沣话语一滞,颇带几分赧然,但终是看向古晋坦然道:“不管是天宫的执掌者,还是以我和华姝这些年的旧谊,仙君消弭了两族战乱,我都该来感谢仙君。”
“大泽山虽不涉仙界派争,但这次也算阻了两族争斗,我本做错,但也算无心插柳,澜沣上君不必谢我。至于上君的不情之请……”
古晋负手于身后,沉声道:“上君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生。”
澜沣一愣,“古晋上君,你……”
他顿了顿,“知道本君今日为何而来?”
古晋眼底拂过一抹情绪,复又缓缓沉寂。他道:“古晋曾听闻澜沣上君数千年前仙力就已臻入上君巅峰。”
他微一沉默,看向澜沣,缓缓开口:“以古晋堪堪下君巅峰的修为,昨日怕是一入静姝,上君便已知晓了吧。”
澜沣沉默,心底难掩诧异。
当年梧桐岛上一面,古晋尚是少年心思,顽劣不堪,他本以为古晋知道华姝和自己的情谊后会按耐不住,未免古晋今日意气用事,搅乱宴席,让华姝和孔雀王丢脸,他才会提早等在临照院外,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委劝古晋几句,却不想他竟如此锋锐聪明,不仅一句话点名了他的来意,更似早已经做好了决定。
“古晋虽不若上君位尊仙界,但也不是强取豪夺之辈。华姝公主既然从未心仪于我,我自是不会强娶公主为妻。”
古晋言语铮铮,朝澜沣颔,“就算上君今日不来,大泽山的聘书也已无任何意义。”
他轻轻看了澜沣一眼,这一眼,竟带了些许威仪清冷。
澜沣被这目光一扫,神情一愣,想说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古晋越过澜沣朝前殿方向而去,行了几步复又顿住。
“上君放心,当初遮天伞是古晋心甘情愿借出,华姝公主不慎炼化,亦是无心之失,大泽山上下不会因为此事责难公主。”
古晋说完,径直朝前殿而去。
他身后,澜沣定定望着远去的白衣仙君,掩下了心底刚刚被那一眼所威慑的难堪。
自天帝闭关海外,他位尊仙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
东华上神的幼徒古晋,这个被禁十年名声狼狈的仙君,居然让他生出了真正的探寻之心。
鸾雀殿上,岛上前来祝贺的仙君们早已落座,华默携华姝入殿的时候,还引起了好一番轰动。
华姝本就是仙界第一美人,如今战胜了老一辈的鹰王宴丘,更是名声斐然。她一身浅金雀袍,头戴翎冠端坐在孔雀王下,比那初阳都明艳夺目。
华默坐定,悄然在女儿耳边道了句“今日一早古晋遣人送信,言聘书中所请已经作废。”
华姝听完,笑意更浓,眼底俱是理应如此的笑意。
殿上一大半仙界好儿郎因着华姝的一笑眼睛都给看直了,余下一众跟随父兄前来祝寿的女仙君们心里头泛涩,却毫无办法。
论美貌,华姝艳冠仙界;论地位,她是一族公主;论仙力,如今华姝上君巅峰,足以和实力强横的掌教平分秋色。说句实话,她们还真不知道比什么好。
倒是那日在岛口见着了古晋的几位女君忍不住在殿上翘望,寻找古晋的身影。那日匆匆一瞥,灰衣仙君风尘遮面,实未把模样瞧得清楚明白,老实说她们对这位曾惹出泼天大祸被禁锢十年,却又成为大泽山三尊之一的传奇仙君,颇有几分好奇。
这时众人倒也现此时殿上只余得两个空位----孔雀王身旁平齐之位,以及左案之位。
那左案,应是给这次对百鸟岛有大恩的大泽山古晋仙君而留,至于孔雀王身旁之位必是给从南海斩杀凶兽归来的澜沣上君而留。
澜沣上君身份尊贵,又至今未娶,女君们殷殷期盼着他进殿,听见殿外脚步声响,俱都忍不住扶正了头上的琉璃步摇,盛着灿烂而矜持的笑意含羞带怯地朝殿门处看。
这一看,殿内的女君们便愣住了。
曜曜其日,灼灼其华。
唯此八字,方能形容入殿之人带来的惊艳绝伦。
遑说这些本就爱好皮相的女仙君,就连抬望来的华默和华姝,在古晋入殿的那一瞬亦微微恍了恍神。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怎么今日出现的古晋竟和之前如此不同?
“大泽山古晋,受掌教师兄之令特来向陛下祝寿。”
古晋微微拱手,卓然立于殿上,仙族巨擘三尊之一的气度一览无余。
殿上之人回过神,一时鸦雀无声,倒真有些为古晋出人意表的气度所惊叹。这殿上当年在梧桐岛和古晋打过照面的仙君们其实不少,但没有一人能把现在的古晋和当年那个矮搓胖丑的纨绔仙君联系在一起。
时光真是一把修容刀啊,一众仙君心底默然叹息,满是艳羡。
因着古晋的出场实在太过出人意表,随他进殿的澜沣反而被分薄了注意力和惊叹,仙族百来年历史上,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遭。
还是孔雀王沉得住气,他最早回过神,连连请了古晋入座,又亲自下位将代掌天宫的澜沣引入身边之位。
宾客齐聚,华默一挥手,丝竹管弦,百鸟群舞,一时殿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唯有华姝,悄悄留意着古晋,却见古晋自入殿开始,一次都未将目光放于自己身上,不由诧异纳闷,另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