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却是叹了口气:“本不至于如此。要知道你我所居之天地和血狱鬼府差别极大,我等在此天地间呼吸是天经地义,但对血狱鬼府的妖魔而言,说不定就是致命的毒药,反之亦如是,这就隔绝了两界的绝大部分往来。
“然而天裂谷地域宽广,几乎自成一界,那里将两边的天地元气彼此混杂,慢慢地便有一些妖魔适应环境,生长其间,这些妖魔却是可以自由来往两界的。原本这也没什么,万物自有生克,天裂谷中也有一些天生天养的异种,与妖魔为死敌,挡着它们往这边来的去路,使此方天地不至于受妖魔袭扰。
“可是在七十余年前,两位地仙级别的大神通之士在谷中激战,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谷中相对稳定的物种圈子在战时破坏严重,尤其是与断界山脉相邻这万余里的地带,天裂谷中下段几乎是面目全非,生活在更底部的妖魔受到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头上又没了天敌,自然蠢蠢欲动。”
余慈只听得心动神摇,然而情绪里面更多的不是戒惧,而是说不出的向往。
为了掩饰这点儿心意,他轻声道:“这几十年,不也没有妖魔为祸么?”
“那是被打压了下去!”
老道嘿然冷笑:“那两位大仙打完了便走,却把麻烦丢到这边来。战后头二十年,这边和对面的落日宗,每年都要抽调大半人手,甚至还要从千万里之外,请来同道助阵,好险才挡住妖魔的侵袭。那二十年,宗门弟子多有殒落于天裂谷中的,落日宗那边,甚至还折损了一位真人,堪称损失惨重。
“光拦截还不行,还要千方百计迁移合适的物种过来,重布置物种圈子,这个工作一直到十年前才告一段落。要不你以为,以宗门的实力,为什么还要让白日府帮忙采集虾须草……那是这几十年间,以往天裂谷中俯拾可得的药草、矿产等等资源,已经消耗殆尽,若非山门底子厚实,后果不堪设想!”
老道看起来还真是怨意深重啊,和平日的他很不一样。也许是他的亲友死在这延续二十年之久的大战中了?
余慈心里揣测,也不好轻易插口,倒是老道先一步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头,便呵呵一笑:“说跑题了,莫怪,莫怪!”
“应该是给小子长了见识才对,若不是观主讲解,小子安知天底下还有这般世界?”
余慈倒真的希望老道多讲一些这方面的事。
老道则有些心事,匆匆说出了最终原因:“前面我说到建的物种圈子,这个圈子十年前终于初步完成,能自然运转,挡住妖魔的侵袭。可是毕竟是强行移植过来,根基甚浅,也许人们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会破坏其整体的平衡,到那时,势必又是一场麻烦。
“故而本宗和落日宗便将那段时间立下,为避免妖魔伤人而禁人入谷的‘止步碑’推迟拔除,准备到数十年后,物种圈子稳定了,再行开放。但这也仅限于还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概因只有那般修为,才有可能沉到天裂谷中下段,对物种圈子造成影响。
“另外,我们这边还有一个猜测,还丹修士以上,气机放射过远,且其血肉神魂对妖魔乃是大补之物。一些妖魔可在百里之外,感应到这股气息,若是循迹蜂拥而来,后果堪忧,这才是最为可虑之事!”
这些妖魔倒真是神通广大!
余慈不免感叹,不过这个对他还没什么影响,故而听听便罢。
说完了天裂谷中事,老道指指玉简:“这六味药草都是稀罕物,哪一个也不比鱼龙草好寻,我也没想让你一次全拿回来,只是想看一下你的机缘,你可明白?”
余慈听得出来,老道话中似有深意。不过这不重要,在鱼龙一事上,老道明中暗里帮他甚多,他正苦恼不知如何表示,如今有了这寻药的请托,也正合了他的心意。
况且,他有照神图傍身,搜寻范围广及五十里,上及天、下入地,对旁人来说是千难万难的事,却恰是他的长项。
“请观主放心。”
余慈仅此一句,却比什么保证都来得坚决。
老道很高兴他的态度,又道:“这几味药材都是越冬的,便是你在冬季来临前没有找到足够的鱼龙草,也不必急着回来,大可多留一段时间,看看能在这上面有所收获,与你的事并不冲突……”
他由始至终都没提到报酬的事,余慈反而觉得更舒坦。说实话,一直到现在,他都很难接受同德堂里那些善功交易,这与他想象乃至向往的修行世界,差别太大了。
正事说完,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余慈很是佩服老道的剑道造诣,便把话题往上面引,老道虽未真的教他什么,但随口而的一些理论,却也让余慈受益匪浅。
等夜色深了,又确认明日早间离开,余慈终于告辞出来。和老道越谈越投缘,是他很乐意见到的,回想着老道所说的剑道妙诣,出了院门没几步,后面却有人唤他的名字,乃是宝光从后面追上。
“余师哥,这东西你收着。”
不由分说,宝光便把一叠折好的物件塞到余慈手中,只凭那轻柔的触感,余慈便知,这正是鬼纱云。
余慈一怔,再看过去,小道士正在咧嘴,说不出是心痛还是笑,古怪得很:“既然时间紧,师哥凭双腿赶路,啥时候能到天裂谷?我这玩意儿别的不行,长途赶路却是最好的宝贝,绝对能省你大半的时间。记得回来还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