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嫂重新做好了午饭,见他们还没下来,就问步离“少爷和那位先生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要不要上去叫他们下来”
步离想了想,道“我去叫吧,栀嫂您去歇会儿。”
“那好吧,我倒真有些困了,你们吃完了让小陈叫我啊”
小陈就是照顾闹闹的保姆。
步离上了楼,来到书房门口,房门没有关紧,里面隐约传来交谈声。
他本无意去听什么,抬了手欲敲门唤人,却在一瞬间顿在了原地。
“你可知道,小离的爸爸当年是死于车祸”
说话的人是闻宇。
顾寒渊一顿,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你想说什么”
“当年那场车祸,我爸也坐在车里,车子是他开的,事时还没等来救护车,人就没了”
闻宇谈起这些往事,声音依旧平静,但是眼中泛起了浓重的红云,“我先前在盛世里无意听到一些事情那场车祸,似乎不是偶然”
顾寒渊是何等的心思,几乎立马就捕捉到了他这话语里的关键“你的意思,是有人伪造车祸、蓄意杀人”
闻宇轻轻道“我也是当时听到这消息太过震惊,不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然后就被那人给盯上了,可恨我这半年多来小心谨慎的躲避,因而都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步离觉得自己脑子就像炸开了锅,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陡然蹿出一片血红的记忆,之后书房里面的人再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见了。
那么久远的记忆,原以为已经随着时光而淡去,却没想到再被揭开的时候,依旧是一阵恸哭彻心扉的血肉模糊。
“砰”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书房里谈话声嘎然而止。
两人齐齐朝着门口看去,便透过门缝看见了少年跌坐在地上身影。
“小离”
闻宇面色一变,失声叫道。
顾寒渊蹭一下从沙上站起身来,大步走了过去。
他伸手,抓住步离垂在地板上的手背“离离”
步离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顾寒渊,眼底有晶莹闪烁“你们刚刚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寒渊默了一下,说道“这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你先起来,地上凉。”
步离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然后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却因为腿脚软,又一次跌了回去。
顾寒渊二话不说,弯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径直回了二楼主卧。
步离在得知夺走自己父亲性命的不是意外之后,好些天精神都显得不太好,。
他每天照吃照喝,跟他说话也会回答,但是时不时就会恍惚一下,甚至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得知自己的总分跃过去年重本线一百多分这样的时刻,都没能让他展颜。
顾寒渊看他这样子,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见开解也没什么用处,只能将所有精力放到调查当年的事情上去。
那一日,闻宇话语间害死他们父亲的人,姓袁。
顾寒渊之后找人顺藤摸瓜的一查,竟然查到了与他们顾家交好的袁家,只是当年的事情距今已经过去了太多年,甚至那个肇事的司机都已经死了,他们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实在不容易。
顾寒渊看着那些仅有的资料,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年一些事情步离的母亲,当年和袁家老大,也就是袁瑶的父亲,好像是有过婚约的,只是后来,魏樱雪离家出走,那场婚约不了了之,消息传扬出去,袁家在上流圈子里可算是丢了面子。
袁仕昌会不会是因为此事而恶意报复,可是因为女方毁约就要谋害人命,未免也太过疯狂。
顾寒渊将这些事情和步离说了,步离回忆往事,突然想起在父亲去世后的好一段时间,时常有个男人去家里找他妈妈,但是每次都被母亲不留情面的敢了出来,后来母亲精神和身体每况愈下,甚至时常癫狂,那男人也就不怎么来了。
顾寒渊闻言,从文件里翻出一张照片给步离看“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是不是这个人”
步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照片里的男人有些眼熟,步离想了想,最近的一次记忆是在顾家大宅,他是袁瑶的父亲,而更远的记忆,的确是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年。
三言两语中,因果仿佛渐渐的浮出了水面,可是要如何证明这一切,却不是口头说说的简单。
血水滴落在地上会留下痕迹,经过雨水冲刷、一次两次无法清除,但若是历经数年风吹雨打,加上人为的抹去,他们能找到证据的几率又有多大。
这件事情查了一个多月,仍旧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这时候,却让顾寒渊现,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查这件事情
高考志愿,步离填报了胤城大学,最后出分数线五十多分被录取。
因为家里有个没断奶的小祖宗,加上他们家离胤城大学也不算远,步离就向学校申请了外宿,而学生住在家里,是被学校允许的。
开学当天没课,步离自己找到报名处报了个名,然后就在学校逛了起来。
胤大所处的地理位置,而今已是寸土寸金的繁华区,但是因为建校时间久远,曾经这里的地皮也并不如现在之前,所以这学校建成面积非常大,又经过年复一年的改建扩建,已经远了三千亩。
中西结合的建筑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仿古画廊回环曲折,道旁种满了各种植物,一阵清风拂过,盈满了扑鼻了芬芳。
步离走着走着,看到一栋教学楼,红色的木质标牌上,写着勤思楼三个字,而那标牌旁边,生着一棵高大的玉兰树,步离呆呆的瞧了许久,终于想起来那股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在奶奶珍藏的那些相片里,年少时候的父亲,便是在这里拍下了一张照片,随着淳淳思念与牵挂,寄给了自己远在大山深处的母亲。
步离走过去,伸手轻轻落在玉兰树的树身上。
这个季节,即便枝头还缀着些零星的花瓣,也都是干枯泛黄的,风一吹,落在少年的肩头上,而后顺着他身体的幅度滑落下去,碾入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