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也知道,所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但他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断。一来是给那些并不坚定的教廷军一个叛变的机会,二来也是让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医生积攒一些经验,三来则是为了实验新药的效果。有了这三点理由,他才敢堂而皇之地去帮助敌方的伤员,希望将双方的牺牲都降到最低。
但莱茵知道,他能做的仅此而已,也不会再有下一次。在这次过后,所有不愿投向普法尔茨的士兵,都只能被当做敌军对待,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直至倒下。
选择了暴力手段,莱茵便不可能再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他选择他的立场,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莱茵带着剩下的人包围了修道院。
修道院的院墙修建的高而坚实,一开始似乎是为了防止受不了的苦修士逃跑,后来成为了保卫财富的一种手段,防御能力之强不下于一些贵族的城堡。
这还难不倒莱茵,类似攻城的武器已经提前准备好,和恢宏的城池相比,面前的修道院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突破口。
莱茵勇敢地冲在最前方,毕竟他们要做的可是攻打修道院,是对教廷权威的挑战。而在弗兰王朝,几乎人人都将对神的信仰与对教廷的服从交织在一块。纵使莱茵做了那么多的铺垫,狠狠地动摇了他们的想法,却仍然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彻底奠定这个基调。
而莱茵要给这些将士信心,扯下所谓神使神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修道院里的人。
修道院里大多是些苦修士,被严格安排了一天的祷告和劳作,像被驯养的羊群一样在修道院里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
这些可怜的修士被吓坏了,甚至有人以为是因为他们祷告时的不专心触怒了神灵,才会降下这样的灾祸。
修道院院长不像这些在群体生活中几乎失去个性的苦修士,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来自外界的攻击。
但也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震裂的地面与倾斜的洪水,带着不可阻挡的趋势将整个修道院的人淹没。
修道院内按理是有军团驻守的,但这是离布兰丁斯城堡最近的修道院,教皇格芬派去攻打布兰丁斯城堡的大部分人手便是从这里抽调的。此刻修道院内的军团已经溃不成军了。
而那些被洗脑过度的苦修士,碰见这样的事,比起反击,第一反应就是进行祷告。
修道院院长平时很满意苦修士们的这股劲头,今天却几乎要被气笑,他拉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他们拿起武器协助军团反抗。
这些苦修士却大多置若罔闻。
他们在修道院的生活很枯燥,冥想与祈祷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的生活,剩下的时间则要维持高强度的劳作。当他们感到身体上的痛苦时,院长所给出的指示便是让他们通过祈祷去消除这些痛苦。久而久之,祈祷便成了他们应对一切的方式。这种应对方式让他们看起来木讷十足,十分听话,容易操纵。教皇对这个情况很是满意,院长便贯彻了这样的策略,将一批批苦修士都培养成了这副模样。
而他们吃苦头的时候也来了。
平日里,他们觉得这些苦修士听话。可事实上,这些苦修士只是习惯了祷告和劳作,才对他们的派遣毫无疑问。
如今,莱茵带着军队冲破了修道院外墙的防御,教廷的军团只剩些零兵散将,唯一的壮劳力苦修士们则完全放弃了抵抗。他们做出祈祷的手势,众志成城地进行祷告,场面庄严肃穆又透着一股怪诞诡异。
进来的士兵们都被这场面震慑了一瞬,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莱茵一见这场面就皱紧了眉头,他一直知道教廷是一个毒瘤,这个毒瘤扎根在下层人民的身体上,吸取他们的血汗,然后壮硕成长。可是亲眼看见这个场景,还是让人头皮麻,这些苦修士比被驯养的羊还要乖巧,脑子里好像已经不剩下任何一点自我意识。
这种场景让莱茵心中的愤怒高涨,他举起手中的剑,怒气喷薄,高声下达进攻的指令。这果断又威严的厉喝驱散了士兵们心中的诡异不适感,使他们拿起武器果断上前。武器没有挥向那些像羔羊一样乖巧得引颈就戮的苦修士们,而是绕开他们,和军团以及修道院的管理人员战成一团。
一直到莱茵占领了整个修道院,这群苦修士还在那里祷告,似乎完全不惧怕刀剑会落于他们身上,坚信神的庇佑会使得他们安然无恙。
莱茵对这种病态的信仰有些难以理解,几乎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这些苦修士。很快,莱茵便想出了办法。
修道院里的财富被莱茵洗劫一空,这些苦修士则被莱茵带回去种地,是的,种地。
作为整个坎诺的大地主,莱茵要找出一些未开垦的土地实在是太过容易,将这些苦修士安置到这些土地上后要做的事情实在不多,只要让人定时提供食物就可以。
这些苦修士一开始还有些惶惶不安,但眼见着日子和从前在修道院里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少了会用各种惩罚手段的监工,心态渐渐放松下来。他们开始像在修道院里一样,每天就忙着祷告和耕种,吃着比修道院所提供的更丰盛的食物。
许多苦修士都不明白生了什么,他们将这份平和归功于祷告。
在莱茵再派人将他们带到别的地方时,这些苦修士丝毫反抗和害怕都没有,乖乖地跟着人走,被分散开来分配到各个村庄里,和农户们一起耕种土地。
莱茵希望这些苦修士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这些苦修士受了长期的洗脑控制,想要强行修改他们的想法是很难的。莱茵现在只希望他们能通过在普通人中一起生活逐渐被同化。
教廷那边现被洗劫一空的修道院后,教皇是又惊又怒,布兰丁斯城堡的战役受挫也就罢了,还反过来被别人抄了家底,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这种强烈的屈辱感过后,便是一种无法消失的危机感。
莱茵的动作太过大张旗鼓,连点幌子都懒得拉扯,像是打定主意要撕破脸一样。
其实将布兰丁斯城堡和修道院之战割裂开来看的话,教廷已经连输两场战役了,正是气势萎靡之时。而莱茵的军团则相反,教廷那一层神的外衣已经在两场战役中被莱茵扒下按在地上摩擦,抹去那层神圣的光环,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水准,能挥出远胜这两场战役的实力。
格芬的预感是正确的,莱茵很快就起了对坎诺其他几座修道院的攻打。这些修道院的建筑结构都如出一辙,也许是觉得这个设计已经足够坚不可摧。可对于已经成功攻入过一次修道院的莱茵军团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有挑战性的活。格芬虽然明面上表现的对教廷的军团很有自信,但心里难掩惴惴,忍不住请求支援。
格芬向坎诺周边的分区教会和坎诺地区的贵族都送出了求救的信件。
坎诺周边的分区教会离得比较远,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消息就不说了,就算收到消息,还要权衡利弊之后才能做出是否援助的选择。
因此格芬将求援的目标重点放在了坎诺的那些贵族身上,那些稍大一些的贵族都有自己的私兵,大大小小整合起来也是相当可观的兵力。
可这些贵族多多少少都入了海船生意的股,跟着莱茵沾了不少光,念着这份情,不好出兵相助。就算有那些谋划着趁莱茵和教廷公开开战之时,助教廷一臂之力,然后取莱茵而代之的贵族们,他们也不得不衡量一下莱茵手下军团的规模和实力,再决定是否要冒这个险。多种因素之下,教会从坎诺贵族手中借得的兵力十分有限,大半的贵族拒绝了教会的请求,剩下的贵族答应倒是答应了,但他们不愿意出太多兵力,怕被莱茵现他们的举动,只象征性地借出了一些。
格芬在收到各方回信之后狠狠地了一顿脾气,最后还是不得不忍了下来,笑脸迎人,看着这些曾经颇为尊敬他的贵族老爷们换了一副神色,等着他的讨好。
格芬在这边急得跳脚,莱茵在那里按着计划一座一座地攻打修道院,将修道院里聚集多年的财富用以投入各种生产,其中既包括一些军备用品和医疗用品的生产,又包括一些民生所需的生产。
莱茵记得很清楚,战争从来都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他不得不使用的手段。
格芬不详的预感被一一实现,被逼到山穷水尽之时,他不得不向莱茵请求会谈。格芬在分区教皇的位置上作威作福多年,深刻地知道教会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因此,他不能理解莱茵为什么要做出这些近乎自杀的举动。虽然莱茵确确实实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但格芬不认为莱茵有能力和整个弗兰王朝的教廷抗衡。一旦整个坎诺地区的教会势力被彻底清除,主区教廷肯定不会轻轻放过这件事,莱茵势必要和格芬一样,被逼到悬崖边上往下跳。
出于这个考虑,格芬想和莱茵做些利益交换,以苟延残喘。
但莱茵的坚定态度打碎了格芬的梦。
莱茵根本不想见格芬,他不关心格芬想要交换的利益是什么,他只知道,教会这个陈腐的吸血机构已经到了倒塌的时候,他现在马上就要砍下第一刀,这一刀不会为任何利益所停留。
乔治一世在位第三十二年,普法尔茨伯爵于坎诺地区覆灭分区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