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一些心急的观众活动起两条腿,准备离场的时候,美狄亚终于出场了,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紧身衣,朝着观众们嫣然一笑,开始唱起来。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四个饰演她的侍女的女孩子,此刻她们随着布朗诗小姐的唱腔,竟然在台上跳起芭蕾舞来,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的动作借鉴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当中的四小天鹅组舞。
“唱的很一般。”
阿尔方斯点评道。
但下面的观众并不同意他的看法,平日里体面的先生们如痴似醉的鼓着掌他们并不是为了“听”
而来,而是为了“看”
,因此布朗诗小姐的嗓子到底如何,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在意的是她身上其他的东西:例如那紧身衣包裹着的圆圆的臀部和饱满的胸脯,以及她一笑时候脸上露出来的两个酒窝。
台上的剧情继续进展下去,伊阿宋和美狄亚在王宫的花园里幽会,他们一边唱着,一边在纸板的绿色布景之间互相追逐,看上去不像英雄和公主,倒像是两个逃学出来的中学生。
阿尔方斯突然向前倾了一下,他举起手里的双筒望远镜,看向一层侧面的包厢方向,“这真是有趣,您看看,一楼从左边数第四个包厢里面的是谁?”
吕西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从望远镜里,他看到阿列克谢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一起,那女人身上挂满了穿着带浅色天鹅绒翻领的长裙,浑身上下挂满了珠宝,这些珠宝挂在她单薄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丰收年份挂满了果子的葡萄藤。
“那是财政大臣的太太,她比自己的丈夫小了二十多岁。”
吕西安似乎感到阿尔方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约的恶意,“您的这位新朋友的门路可真是广啊,是不是?”
吕西安放下望远镜,“是这样。”
他平淡的回答道,对于阿列克谢他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幻想。
阿尔方斯似乎有些遗憾,他收起望远镜,重新靠在椅背上。
吕西安微微转过头,细细端详阿尔方斯的侧脸,他不得不承认,阿尔方斯的那张侧脸棱角分明,台上的这些俗物加在一起恐怕也比不上他。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战争与和平》里皮埃尔对娜塔莎说的一句话“如果我不是我,而是这世上最美貌,健康,富有而聪明的人,那么我愿意立即同您在一起。”
“若是我本就有几千万的家产就好了。”
他对自己说,如果那样的话,他和阿尔方斯的相处想必也会与他如今和阿列克谢一样随意,或许他们还真能展出些别的什么呢。
第1o9章狩猎之旅
在外交部大楼举行的谈判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德拉罗舍尔伯爵本来预计双方要到下周才能谈拢,可星期四下午的谈判结束时,双方的代表团已经就绝大多数的问题达成了共识,准备拟定协定的文本了。
因此星期五的早晨,吕西安就已经和阿列克谢所邀请的其他宾客一起提前结束了一周的工作,登上了火车,前去阿列克谢位于特维尔省的庄园打猎。
阿列克谢邀请的宾客不算少,除了吕西安,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三位法国人以外,还有另外的九名宾客。其中有他们之前就认识的莱蒙托夫一家;还有带着自己妻子和一双儿女的康斯坦丁别里科夫伯爵,他是彼得堡某个油水极大的机关的长官,这一点从他全家的身材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窝掉进了油桶的老鼠,每一只的肚子都喝的滚圆。
与他们同行的另外两位宾客是轻浮的宫廷侍从武官谢尔盖塔基耶夫中校,此人看上去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与他同行的是他的女伴,无论是莱蒙托娃夫人还是别里科娃夫人,对这位满身香粉气味的金女郎都视而不见,但从她们抽动的鼻翼来看,两位夫人即便真的看不见她,恐怕也能闻得见了。
至于男士们对这位小姐就热情许多,阿列克谢热情地问候这位“尼侬小姐”
,吕西安很怀疑这恐怕只是一个艺名;更不用说莱蒙托夫将军,他亲吻尼侬小姐的手时候的样子就像是要啃她的肉一般,把故作姿态的莱蒙托娃夫人气的浑身抖,恨不得用目光在不争气的丈夫身上戳出两个孔来。
当火车开车后,莱蒙托娃小姐向吕西安做了解释:原来尼侬小姐是所谓的“时髦女郎”
,她依靠来维持生活的,正是那些体面男人们的荒唐和堕落。她虽说是交际花,却摆出贵妇人的派头,令那些囊中羞涩的贵妇人们气的牙痒痒。她们表面上对她视而不见,可暗自却翻遍了每一份登载关于她的消息的报纸。这些空有头衔的女士们内心深处已经意识到,这个标价极高的漂亮商品穿上丝绸的长裙,再戴上时髦的珠宝,就比起干枯的她们自己更像是风华绝代的贵妇,可是要让她们承认这一点,还不如让她们从喀山大教堂的屋顶跳下去呢。
“谢尔盖是我在皇村学校的同学,我们一起在宫廷里做侍从武官。”
阿列克谢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你们应当看得出来他很有钱,把尼侬小姐包下一个周末,那可不便宜。”
吕西安打量了一番正在车厢另一头和尼侬小姐调情的塔基耶夫中校,按照阿列克谢所说,他应当也不到三十岁,但眼睛下面已经出现了大块的青黑,肤色也显得黯淡,显然沉迷酒色已经开始给他的健康带来恶果。
“我听说他是一个草包。”
莱蒙托娃小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我不是说了吗?他很有钱。”
阿列克谢耸了耸肩,“您母亲还想要撮合你们两个呢。”
莱蒙托娃小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她不小心吞下去了一只苍蝇,她无力地朝后靠,长叹了一口气,“哦,妈妈……她就没有消停下来的时候吗?”
“当父母手里只剩下我们这些子女这一张牌的时候,他们最后也总会把这张牌打出去的。”
阿列克谢冷笑了一声,“即便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也许会表现的很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