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茶点的时间,一般都是留给督军训话的。不过近来他身体不好,用膳完毕就由七姨太搀扶着回房了。其他人也就早早散了。
江净薇本以为赫连靖风还是要出去的,所以回了小洋楼,便道:“大少,我先回房了。”
赫连靖风也不作声。
客厅里,只听李家钟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少,要备车吗?”
江净薇上楼的脚步不觉一顿,但也不过是一秒或者数秒的时间,她转瞬便如常了。
赫连靖风站在厅里,看着江净薇一步一步的上楼。她穿了件旗袍,腰身处盈盈荡荡,不堪一握,他心中微动,便没有回话。李家钟自然是个人精,一看便知道大少今晚不会用车,便行了一礼后,轻轻出了厅去。
外面的侍卫张立见他出来,低声问道:“今天还出去吗?”
同僚多年,李家钟也不瞒他:“看样子今晚是不会用车了。你让弟兄们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压低声音又道,“我们以后得悠着点。我跟在大少身边也好些年了,也没见他为哪个女的这么上过心的。瞧他这些日子在俱乐部一个人独眠,越瞧越觉得是在跟少夫人赌气而已的。”
张立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悄声道:“那晚大少跟方团长喝高了,我扶他去休息时,隐约听他在唤净薇两字。这不就是少夫人的名字吗?”
李家钟心中本有个模模糊糊念头,听了张立的话后,那念头愈清晰了起来。大少这些日子反常的很?莫非他对少夫人动真心了?!
江净薇才跨进房门,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接近,转瞬间,她只觉得一个天地旋转,赫连靖风的脸已经放大似的出现在了面前……
一夜折腾,简直比往日更甚。第二日,睡到午时才起床用餐的江净薇,看着饭厅候着的婆子丫头等人,只觉面上热得几乎可以煎蛋了。
督军的病越来越重了,赫连靖风也是越来越忙了。但日子却仿佛又再度回到了从前,每日就算忙到凌晨,他都会回来。江净薇是从不过问军中的事情的,一来避忌,再怎么说她也是江南军阀门里出来的,军中之事又大都涉及机密,牵一动全身。二来,就算赫连靖风说了,她也不懂。因此,自打嫁给赫连靖风,她素来规规矩矩的,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这日,赫连靖风神色疲惫地进了卧室。
自父亲病后,军中大小事物便落在了他肩上。往日里头,父亲还为帮他扛掉军中一些老臣子的非议和猜忌,但这些日子那些个人益造反了起来。不是阳奉阴违,便是每每反对他的决议:“大少,督军若是在,定不会如此决定。”
“若是督军的话,第一时间便让人绑了他。”
偏偏赫连靖元,赫连靖哲两兄弟又与这些个反对他的老臣子连手,想尽办法要他难堪,削他威信。
野餐那日遭受埋伏,虽然行凶者咬毒药自尽,唯一的活口又被人暗杀,死无对证,但赫连靖风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在这北地,他若死了,最后的受益者是谁,凶手自然也是谁。
赫连靖风回来本是想稍稍休息一下的,却见江净薇依在沙上睡着了,便挨着她坐下,闭目休息。只道睡一小会,才闭眼,便嗅到了她身上极淡的香味,似兰非兰,像极小时候母亲身上那袅袅散出的清悠味道,那般的好闻,叫人莫名安心。赫连靖风不知不觉间便朦胧了起来。
等他醒转,只见窗外已经大黑了,身上不知何时已盖了条薄被子。房内也是暗暗的,只在角落留了一盏落地灯,暖橘色的灯光,水一般地在屋内静静流淌。
江净薇像只一猫似的卷缩在沙的另一头,旁边歪歪斜斜的掉着一本书,像楚河汉界,隔着他和她。赫连靖风想用脚一把书踹下去的,江净薇却似有感应似的,头轻轻地在沙上动了动。赫连靖风怕将她吵醒,忙收住了力道,屏着气,只慢慢地将它蹭啊蹭啊,一直蹭到沙底。
江净薇没有被惊动,她亦自在梦中,吐气如兰,那唇色却如春日枝头初绽樱花,粉嫩欲滴。赫连靖风一寸一寸地俯了下去,仿佛世间最大的诱惑莫过于此。
她到底是被他弄醒了,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牢牢固定住了。这一刻,赫连靖风什么也不想了,不去想她对谁笑着,不去想她当时是准备与谁私奔。哪怕她的心在江南也好,但她的人永远是他赫连靖风的。
窗口处的窗帘是法国产的白色蕾丝,又薄又精致,此时在夜风中层层叠叠交错着,像是一朵一朵的的花,在颠簸中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