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碎冰溶解,泥块入水,这柄精巧的、插在人身体之中的、或许还十分锋利的匕,就这么一点点消失了。
咬牙不顾从前受到过的告诫,她迟疑了半瞬,终于扑上去的时候,只触到了属于玉石的一点冰凉。
这柄杀器,她从前没见过,如今也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好似它从未来过。
但它留下的伤口还在,深而致命,精准到好似练习过千百次,狠厉地夺走了伤者的呼吸与脉搏,让他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女孩跌坐在满地石榴子中,橙黄色的夕阳热烈而温柔地将她包裹,但她从来没感觉这么冷过。
阿爹死了,未留下只言片语,早上还给她煮了最爱的汤饼,叮嘱她不要太贪玩,而晚上回来,便是这个样子。
他双眼紧闭,甚至不需要她帮他合上。
是的,他说过世事凶险,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无需为他做任何事。
&1dquo;有时候,你若特意避开水流,它反而会自己找上你,”那时他微笑着说,&1dquo;所以阿琅,无需躲避。只要刀还在,尽可以迎着它向上走。”
&1dquo;那个时候,不必管我,我教给过你很多东西,你也晓得世上有层出不穷的手段&he11ip;&he11ip;不必为我装殓收尸,更无需立碑立坟,阿琅只需看一眼,便可离开,什么都别碰,什么也不用做。”
她却不满地反驳:&1dquo;可是阿爹才说,只要刀还在便无需躲避,我为什么要走?”
对方笑着抚上她的头:&1dquo;因为这是我的水流,不是你的。”
他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
天下第一刀者淹没在自己的洪流中,而他唯一的女儿强忍着呜咽,转身离开,她没有触碰他早已冰凉的身体。
刀者李如海,死在塞上某不知名小镇,那是他隐居后的第十三年。
在他生前,世上能称得上&1dquo;刀者”二字的,仅他一人而已,其他刀客充其量只能叫用刀的。
在他死后,世上少了刀者,却多了个刀一般锋锐寒凉的灵魂。
他那把绝世名刀最终下落不明,再也没人听说过。
从十三到十八,当初那个踉跄奔出院落的女孩,已经不再只会哽咽流泪。
她费了很多心思,去寻求关于那柄匕的消息。大约四寸,柄上嵌着白玉,雕了连绵花纹,像云朵,又像水波。
十分诡谲奇特,会自我消失不见。
去年夏天,某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她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伤口多到将全身衣衫都浸透,喉咙被破开,说话只有呵呵的气声。
她用那把曾经扬名天下的刀,指着地上勉强称之为人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