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劈头盖脸地开始骂他们,大部分学生都赶紧闭了嘴缩回队伍里。周霭只淡淡看过去一眼,就将视线从人群中挪开,他微垂了头,安静的隐没在喧嚣吵闹的队伍里。
“唉…老师,是意外、纯粹是意外…上周把校服落到教室了,等会进教室我马上就穿!头是起晚了没梳…天生就这种自然卷我也没办法啊…您说是不是啊?”
那个爆炸头男生举着只手,另一只手掩着自己的口袋,嬉皮笑脸的对老师求饶,随着他的解释,人群里有断断续续的笑声传出来。
在这通乱七八糟的解释之后,值勤老师直接不耐烦的给了处罚:“既然大早上就精力充足无处泄,那等会升旗仪式的时候你就先去操场上跑十圈!”
老师的话刚落,队伍里有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而爆炸头的男生似乎抓住机会在跟人说话:“我去浔哥,你救命啊!救我救我!”
在他们迟到的队伍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上蹿下跳的爆炸头男生身上,只有周霭沉默安静的站在原地,仿佛与他们隔出了另一个次元,但在听见这句话时,他却轻轻的皱了下眉。
然后紧接着,周霭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另一道沉冷些的男声,男生有些不耐烦的反问道:“你还没断。奶吗?”
队伍顿时传来小范围的哄笑,现场变得更加不可收拾,爆炸头在起哄的背景音里回骂:“笑你妹,哎老师€€€€”
老师再忍不下去,冷着脸把几个起哄的全部都弄了出来:“既然你们喜欢说、喜欢笑、闹不够,那就都陪他去操场跑,去操场上说个够!别以为你们有的是21班的人六中就管不了!再混、再皮,你们既然是六中的,就必须要守校规!”
周霭站在原地,他旁边连续空出好几个位置,所以此刻,隔着几个空位,站在他旁边的是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
前方出列的队伍里突然有人笑着吼了一嗓子:“那个正偏着脑壳的刚也说话了,你还在看哪儿呢?别看了!就是他,老师你把他漏掉了!快把他弄出来!”
话落,周霭旁边的人慢慢走出了队伍,周霭的余光里是那人穿黑色短袖的背影。
爆炸头见到此景,在前方跳着脚咋呼:“操,浔哥,我给你按住了,等会揍他!我浔哥上周才做了国旗下的检讨,你又搞他!”
出列的男生像是没睡醒,困倦的抬手揉了揉脖子,并没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肩膀上的空书包却准确无误的砸到了他们身上。
周霭再回到高一1班时,升旗仪式已经结束,班长过来将他从校门口领走,班长是个沉稳的女生,路上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中途被班主任叫走领东西,周霭便一个人回到教室。
夏秋之际晨光温和,此时正是课间,1班教室的后门大敞着。
周霭一脚刚走进教室门,就有男生朝他吼着问:“嘿!那谁,你今天迟到给我们班扣了多少表现分啊?”
但周霭像是完全没听到,只面无表情的往自己位置上走。
有人嬉笑着接话:“胡成你大早上是不是还没睡醒?人一哑巴,说不定耳朵也不好使,你问再多他会回你吗?”
全班爆出哄笑,周霭坐回到自己靠窗的座位,看见桌子上摆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但是他记得很清楚,之前这些莫名其妙的早餐都是被放在桌篓里的。
他的同桌蒋文意是入校时的年级第一,也是目前班级里的学习委员,此刻正转头盯着他,在男生们的哄笑声里刻意的、大声的问道:“周霭,你今天迟到已经给我们1班扣了分,学校明令禁止不能在教室里吃东西,怎么,你还想再犯点事再扣点分?我到现在还是很好奇,你又没有中考成绩,你到底是怎么分进一班的€€€€”
一路沉默的周霭终于有了动作,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旁边蒋文意吓了一跳。
“怎么,你还想动手吗€€€€”
蒋文意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周霭根本没看他,他只是提起早点,走了两步直接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垃圾缀在空桶里出“啪”
一声,教室里有一瞬的安静。
一秒的安静很快又被另一个笑嘻嘻的男生打破:“哎学习委员,秦老师开学就说让我们多照顾周、霭、同、学,可能六中的1班这么多年都没招过残疾人吧,人家是有特权的,你居然敢连早饭都不让人吃啊?”
周霭是个哑巴,还是个不合群、不讨喜的阴郁哑巴,他像是1班角落里生长的那滩潮湿苔藓,开学时他被父母带到学校,班主任曾在私下里专门跟班里打过招呼,让他们多照顾周霭。
但周霭实在是过于孤僻,他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好奇或“善意”
,他用冷漠的壳子阻挡万物,开学一个月有余,他在班里没有参与过任何私人活动,不跟身边的同学交流,甚至连那张脸永远都是僵冷着没有多余的表情。所以他不仅没有渐渐融入班级,反而开始被1班的所有人排外针对。
旁边的蒋文意感觉自己刚刚落了下风,所以他冷笑一声,说话的声音更大了:“我可没让他不吃早饭,他随便吃啊,我们班这个月不是还有2o分的表现分吗?全给他拿去吃早饭扣够不够啊?还有,谁知道这早饭怎么来的?哑巴还有舔狗天天给桌篓里塞吃的呢?是你们给他送的吗?”
他边说边站起来朝外问全班的人。
班里只有笑,偶尔几个接哄的人否认,那个跟他一唱一和的男生坐在前排的桌子上转着书道:“人家长得俊呀!又是个哑巴小可怜,不都叫他哑巴公主吗?总有人给他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