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达的副官立刻将值班上校的枪下了。几乎是同时,一个空勤人员急忙过去插上了直接扩音器的插头。
指挥塔上高分贝喇叭里曾可达的紧急命令声在机场上空响着:“我是曾可达!我是曾可达!宪兵队!现在紧急命令你们!一队、二队立刻封锁机场所有跑道,不许放任何一架飞机起飞!三队,航校其他人犯继续拘押,把方孟敖立刻送到指挥塔来!再说一遍,把方孟敖立刻送到指挥塔来!”
一队宪兵端着枪跑向了一条机场跑道。
另一队宪兵端着枪跑向了另一条机场跑道。
地面的空军地勤人员都被喝令抱着头在原地蹲下了。
喇叭里曾可达的声音同时传到了距离指挥塔约一千米处的一条机场跑道旁的这个飞机维修车间,也就是曾可达所说的拘押航校人犯的地方。
所谓人犯,全是一个个年轻挺拔的航校毕业学员,这时都戴着手铐排列在厂房中央。他们的四周都站着头戴钢盔端着卡宾枪的宪兵。
所有的人都在听着机场高音喇叭中曾可达的命令声。话音刚落,三队的宪兵队长还没来得及执行命令,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在眼前一掠,已冲出了大门。
三队的宪兵队长这才惊悟,急忙亲自追去,一边喊道:“来两个人!”
大门边两个宪兵立刻紧跟着追去。
一路狂奔,通往指挥塔的机场跑道上,那个矫健的身影将身后的三个宪兵抛得更远了,猎豹般飞快跑到了指挥塔的大门外,紧接着又隐没在指挥塔的大门里。
守候大门的卫兵都愕然地望着这道身影闪过,无人拦阻,也来不及拦阻。
指挥塔内,曾可达的眼睛一亮。
那个人影已经奔进指挥室,直奔到指挥台前,对还坐在那里的标图员:“让开。把耳机给我。”
上千米的飞冲刺奔跑,说话时这个人竟然气也不喘,他就是今天南京特种刑事法庭涉嫌通共案的要犯方孟敖。在接受审判前,他的身份是国民党空军笕桥航校上校教官。
那标图员虽已站起却仍在犹豫,征询的目光望向曾可达。方孟敖已经一把抢过了他的耳机戴上并在指挥台前坐了下来。
曾可达此时大步走了过去,捂住了话筒,盯着方孟敖:“救了老鹰,军事法庭照样要审判你!想明白了。”
方孟敖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只对标图员:“所有的区域都搜索了?”
标图员:“都搜索了,航迹消失。”
方孟敖:“西南方向一百公里的空域也搜索了?”
“不可能!”
一直被副官看押在那里的值班上校的脸色这时陡然变了,“那是南京禁飞区……”
曾可达的脸色也剧变,目光倏地转向值班上校,终于吼了出来:“飞机要是掉在南京,杀你们全家也交代不了!”
吼完这句,他终于换了口气,急忙对方孟敖,“全靠你了!不要想军法审判的事,立刻指挥老鹰返航!”
方孟敖仍然没有接他的话茬,目光飞快地在玻璃标图版上搜寻:“立即接通南京卫戍区雷达站,搜寻南京空域。”
那值班上校这时彻底慌了:“南京卫戍区雷达站不会听我们的指令!”
“接南京卫戍区雷达站!”
曾可达大声下令,接着快步走到话筒前。
南京卫戍区雷达站的专线立刻接进来了,曾可达对着话筒:“南京卫戍区雷达站吗?我是国防部曾可达!我现在空军笕桥机场,以国防部预备干部局蒋经国局长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启动雷达搜寻南京空域,现飞机立刻报告!”
“是!”
“蒋经国”
三个字是如此管用,对方清晰的回答声却只能从方孟敖戴着的耳机中听到。
“把连线耳机给我。”
曾可达连忙接过值班指挥的另一副耳机戴上,同时大声对指挥塔内所有站着的空勤人员下令,“一切听方孟敖的指挥,导引老鹰返航!”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有国军空军第一王牌飞行员称号的方孟敖的背影上。
方孟敖对着话筒:“雷达站,从东北区域向西南区域扇形低空搜索,重点搜索西南方向三十二至三十五度上方空域!”
“是。明白!”
对方的声音在方孟敖和曾可达的耳机里同时传来。
指挥塔里的其他人却听不到声音,都静静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屋子里静得让人窒息。
“低空搜索,目标出现!——西南方向三十五度!飞机就在南京上空!”
耳机对方雷达连接线员声音骤然加大!
方孟敖对身边的标图员:“标航迹,西南方向三十五度!”
“是!”
标图员抓起水,紧紧跟随着玻璃标图版上那条重出现的红色航迹疾精准地勾画起来!
方孟敖俯下身,贴近呼话筒:“雷达站,接通目标信号!听我指挥返航!”
“雷达站明白!”
一阵调频声,方孟敖知道飞机的信号接上了:“二号!二号!我是一号,收到请回答。”
二号是老鹰当年飞越驼峰时的代号,一号是那时方孟敖的代号。一个是主飞,一个是副手。方孟敖此时用这个代号显然是告诉对方自己还是像当年并肩抗日的战友,让对方不要有别的杂念。
曾可达也立刻意识到了,一直冷静审视的目光这时也闪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情,可这温情也就是一瞬间,他也在等对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