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白自珍的话,白老爷一顿,脸上露出些许错愕,好一会儿才恢复之前的模样,倏地站起身,将手边的砚台朝他扔了过去。
白自珍不闪不避。
“砰!”
“啪!”
砚台落在地上,在白自珍的脚边裂成两半,白老爷看也不看一眼,伸手指着他,满脸怒容道:“混账,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天不老实呆在家中读书,偷偷摸摸跑出玩也就罢了,我只不过让你过来反省一二,你不知悔改也罢,还给我摆脸色?!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我送你去宁和书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书院夫子教的就是这些,你学到的就是这些?!”
白自珍低着头,直直盯着脚边的墨砚,没有说话。
一看他不言不语,就跟没听到似的,白老爷怒火更盛,继续骂道:“白自珍,你可真是翅膀硬了!你若不是白家的子孙,若不是我给宁和书院捐了一大笔钱,就凭你生来的缺陷,哪家书院会愿意收一个话都说不清的残废?!”
是谁给他胆子来质问他的?
白老爷怒不可遏,看着站在房中的小儿子,气得直喘粗气,眼神阴沉得有些吓人,忍不住又喝骂了几句。
他自诩是文雅之人,没有说粗鄙的话,骂得却难听,白自珍心里不痛快,抬眼看着白老爷,抿唇不吭声。
狭长的双眸如往日一般幽邃的灰墨色,薄唇抿成一线,斯文俊雅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稚嫩,以及少年人独有的倔强。不知怎的,在昏黄的烛光照射下,竟无端显露出些许可怜巴巴的意味来。
白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里出一声冷哼,方才不是挺能的吗?现在摆出一副老实的小鹌鹑样子给谁看?
盯着他看了半晌,白老爷稍稍冷静下来,冷眼看着他,声音略微僵硬道:“说话,方才不是挺能说的,现在怎么不说了?”
白自珍抿了抿唇,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我说的,父亲不爱听。”
白老爷差点被气笑,“再难听的话能难听过刚刚那句?”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白老爷一瞧他的鹌鹑样,心中的火气瞬间转为无奈,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威严冷厉的面容上仍带着几分怒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无声叹了口气,自珍虽然聪慧机敏,可说到底年岁还小,不明白他的苦心,偶有叛逆也是正常,怎舍得多加责备,最终只能摆摆手让他出去,“算了,念你是初犯,下不为例。”
“是,孩儿告退。”
白自珍垂下眼,慢吞吞说了一句,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门外,福伯听到里面传来怒喝声,期间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不由暗道了一声“不好”
。老爷对几位少爷向来严厉,此次五少爷支开下人,偷偷溜出去玩,他料想老爷会生气,但没想到会如此生气。
这是对五少爷动手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阻一二,房门“吱呀”
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白自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五少爷。”
福伯快打量了他一眼,除去衣摆上的点点墨汁,并没有现他身上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白自珍没有错过他关切的神情,胸口不由一暖,唇角微勾道:“我没事,福伯别担心。有外人在,他怎可能对我动手?若不慎将我打伤了,他对外经营了一辈子的宽和名声岂不是毁了?”
说到最后,语气隐隐透出几分嘲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