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忆吸了吸鼻子,湿哒哒的睫毛掀开,认真道:“自然要跟我一块儿的。”
姜瑶讶然,心道莫不是个小傻子,不知道人都会生老病死么,心里这么想,却不愿同她争执。
码头停了艘商船,小厮帮客人往上搬运箱笼,都是打点过的,看见姜家马车后,就有两人赶忙迎上来,苏氏身边的嬷嬷给了打赏,两人就跟姜家人一块往船上搬东西。
姜家不是单独包船,故而同行的人中难免有不相识的。
姜家要了两间客房,苏氏单独一间,姜瑶与姜宝忆住在一处。
登船后没多久,听见岸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姜瑶挑开帘子,姐妹两人一左一右往外看去,压着浓云的码头,周启身穿月白直裰坐于马上,腰肩直,气度矜贵。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他的视线锋利地往船舱一扫。
姜瑶的脸噌的通红,挽帘的手倏忽落下捧着双颊,目光热烈的盯着宝忆,着急问道:“我妆容如何,可还完好?”
姜宝忆点点头,帮她把折起的衣领理好,“大姐姐美若天仙。”
姜瑶莞尔一笑,托腮小声与她解释:“他定是按捺不住,过来与我坦白的。”
-完-
第21章
◎他没说过什么软话,也不会哄姑娘◎
周启翻身下马,景子墨顺势把缰绳塞给小厮,与他一前一后朝商船走去。
天终于承不住乌云,从厚重的云肚破开口子,洋洋洒洒飘起雨来。
这个时节,约莫到了傍晚就会落雪。
周启登船,看见姜家人还在规整箱笼,往里走,姜瑶拉开半掩的房门,露出一张柔媚清丽的脸来,看见他,不由下意识垂眸,少顷又从内走出,施施然与他相对而望。
周启站在风口,衣袍被吹得簌簌作响,疏离的眉眼又因浓密的乌云冷雨显得过于冷淡,他只瞥了眼,随后阔步走上前去。
姜瑶绯红衣袍下的手捏在一起,心跳随着他的脚步声愈激烈迅猛,微低的头看见漆黑的皂靴时,心脏仿佛骤然停止跳动,一下蹦到嗓子眼悬着。
她屏住呼吸,慢慢将视线从皂靴上移到衣领,清隽的脸庞,如山如画,俊美却不失英武之气,挺拔颀长的身形将自己笼在阴影之中,宽阔令人神往的胸膛,近在咫尺。
姜瑶有种窒息感,眩晕感。
她觉得血液格外滚烫,热的叫她控制不住的想去触碰眼前人,可她又必须矜持端庄,于是她使劲克制住内心的叫嚣,福了福身轻柔道:“大公子。”
周启颔,目光略过她看向倚窗而坐的人。paopao
虽穿着对襟小棉袄,可身形还是偏瘦,她背对着自己,右手撑腮,看不见表情,周启却觉得她情绪低落,耷拉的脑袋忽然压在小臂上,蔫蔫地对着荡漾的江水,细密的雨丝洒在她上,毛茸茸的浮起一层晶莹的水珠。
这一瞬,周启觉得有人攫住自己的心,攥的过紧,以至于胸腔闷滞,透不过气。
“姜姑娘。”
声音如暖风袭来,吹得姜瑶心尖一颤,抬头目光涟涟:“你有话与我说?”
满怀期待的眼神,羞赧通红的腮颊,姜瑶搓着帕子,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
年底了,这种事不该再拖延下去。
明年周启便有二十一岁,再不成婚也没法同周夫人交代,她也跟着拖到十七岁,若周启还不开口挑明,母亲怕是开春就能给自己找个人家嫁了。
凭他是什么温谦公子,谁都比不上周启。
如是想着,姜瑶看他的眼神里凭添上几分得意。
“祝平安喜乐。”
姜瑶一愣,笑意僵住:“没了?”
周启道:“还有———”
“我能进去跟宝忆说两句话吗?”
一只手探去合上楹窗,凄冷的雨被拦在船外。
姜宝忆扭头,看见周启时惊了下,“大哥哥?”
周启坐在对面,雪青色氅衣遮住月白直裰,面若冠玉,郎朗似月,他一眼看出宝忆哭过,红通通的眼眶跟兔子一样,天又冷,吹得小脸惨白,鼻尖泛红,衣裳套的鼓鼓囊囊,极不合身。
他皱了皱眉,道:“谁惹你哭的。”
姜宝忆不好意思的低头,解释道:“没有,是我想嬷嬷了,就没忍住。”
周启笑:“想来那嬷嬷跟你一样,此刻正躲在院里想你想的哭。”
原是玩笑话,却不想,姜宝忆眼里倏地滚满泪珠,瞬间啪嗒啪嗒跟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掉。
余嬷嬷打小就照顾她,冬日怕她冷,夜里起来多次给她换手炉,添热炭,有时还把她小脚抱在怀里取暖。夏日怕她热也怕她被蚊虫咬,拿扇子扇风,经常歪在床前睡着。
她一日都没离过余嬷嬷的眼,乍一出远门,离别时看见余嬷嬷偷偷躲在院门后抹眼泪,她也跟着难受。
周启慌了,从袖中急急掏出巾帕,递给她,又见小姑娘哭的闷不做声,只泪珠簌簌往下掉,就如同利剑穿心,来回磋磨,情急之下,他也不管姜瑶是不是在门外站着,伸手去擦宝忆面颊的泪痕,边擦边耐着心思安慰。
他没说过什么软话,也从没哄过姑娘,如今全凭本能去哄,只想叫她赶紧停了哭意,别再这么折磨他。
姜瑶眼睛瞪得滚圆,似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幕,冷肃如周启,竟会对着一个小姑娘手忙脚乱,极尽温柔,偏那小姑娘是她姜瑶从未看在眼里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