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见状,挂在脸上的笑意露出了几分畅快,她便从紫檀木椅子上起身,亲昵地搀住了沈氏的手臂,嘴里说道:“国公夫人素爱游园赏景,如今是自己在这儿花厅待得闷了,便拿我们作筏子,也好趁机去亭台水榭里玩耍一番。”
话毕,满座贵妇小姐们皆哄堂大笑,纷纷顺着黄氏的话凑。
沈氏啐了一口黄氏,笑骂道:“今日我舍了银子做东,你却还要编排我,可当真是可恨。”
一番玩笑之后,沈氏便领着众人往内花园的水榭处走去。
镇国公府内花园的景致向来是出了名的秀丽雅观,众人不过略品了品,便走到了那水榭处。
水榭正中央摆着个几人长的水池台子,中间摆着盆绿意盎然的君子兰,一色青白水纹衫的丫鬟们便奉着各色糕点、茶碗鱼贯而入。
沈氏连忙招呼着众贵妇落座,丫鬟们也将茶碗小心地放入水池子中。
“这便是流水席了。”
沈氏边说着,边将目光放在了下的刘婉晴身上,“这主意,还是婉晴从古书上看来的,我瞧着,很是有几分意。”
沈氏这便是要当众给刘婉晴做脸的意思,众贵妇心内各怀鬼胎,面上却是一派赞美之意。
“刘小姐果真兰质蕙心。”
刘婉晴含羞带怯地点点头,方才进花厅时因沈氏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升起的担忧也渐渐烟消云散。
众贵妇们瞧着眼前缓缓流淌在眼前水池中的茶碗,便各自伸手拿了自己惯用的茶碗。
安平侯嫡女白念娇瞧了一圈水池中逶迤而下的茶碗,却没现自己惯用的那只雕着梨花的玉杯,她惶恐不安地瞧了一眼沈氏,脸上浮现几分难堪。
沈氏瞧见了白念娇脸上异样的神色,立时便笑着解释道:“白小姐,你往常用的那只茶碗被个粗手粗脚的丫鬟摔坏了,我便做主给你换了一只,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丫鬟给你换一只便是了。”
白念娇直说“不必”
,又谢过沈氏的体恤后方才捧起跟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刘婉晴心内有鬼,当下便失了方才那份从容淡然,她只惶恐沈氏现了自己的手脚,这才故意给白念娇换了茶碗。
可一场流水席下来,沈氏对她的态度依旧和煦热络,她高高吊起的那颗心便也放了下来。
日落西沉,镇国公府的花宴也近尾声。
沈氏送走了一批批贵妇,又嘱咐傅云饮去亲自将黄氏与刘婉晴送出府去,这才由山嬷嬷扶着回了自己的正屋。
沈氏周旋了一整日,卸下贵重的钗环与锦衣后,不免也露出了几分疲态。
山嬷嬷瞧着有些心疼,便说道:“夫人何必这般劳心劳神,老奴瞧着,这花宴不办也罢。”
沈氏不答,白日里蓄满笑意的美眸变得黯淡无比,“总是我对不起饮儿,娶妻这事,总要他选个合心合意的才是。”
山嬷嬷见自家夫人如此自苦,一颗心便纠作了一团,只劝道:“当初咱们府上这么艰难,您也是逼不得已,世子爷总会体谅您的。”
沈氏却自嘲一笑道:“云饮嘴上虽没责怪过我这个母亲,可心里如何想,连我也不明白,你瞧瞧这些年我送了多少通房丫鬟进去,他可曾碰过一下?”
“旁的人家都怕自己的儿子去逛花楼纳小妾,连累了名声,将来没人愿意把女孩儿嫁进来,我们家倒是反着来,我可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只要云饮愿意,成婚前纳十个妾又如何?”
沈氏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山嬷嬷连忙开解她道:“夫人不必忧心,奴婢瞧着,世子爷这两年……已是好多了,如今还肯与那刘小姐多说几句话了,还有那安平侯嫡女,一落水,世子爷还送了件大氅过去。”
说到此处,沈氏也颇有些欣慰,只接话道:“是了,云饮竟肯递件大氅给那安平侯嫡女,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女孩儿瞧着也是个文雅大方的,若是云饮喜欢,便让国公爷去安平侯府提亲去。”
“只是那刘小姐……”
沈氏闻言,只冷哼一声道:“从前看她乖顺端庄、心地善良,家世也尚可,云饮对她也不像对旁的女子这般抗拒,我忖度着她将来必能不恨不妒,做个贤妻良母,事事以云饮为先,便给了她几分脸色,可如今看来,却都不作数了。”
第14章英雄救美“奴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
因着流水席上横生的变故,刘婉晴回刘府的路上便有些沉默寡言,眼神微闪,透着些茫然无措。
索性车厢内只有黄氏、刘婉晴并两个心腹丫鬟,黄氏说话间便没了顾忌:“到底是没经过事的小人家,遇上这样的事便慌了心神,何苦来哉?”
刘婉晴颇有些扭捏的小女儿情态,只见她嗫嚅着撒娇道:“母亲,这事怎么会如此凑巧,偏偏就是她白念娇惯用的玉杯被丫鬟碰碎了,会不会是镇国公夫人现了我们的手脚,借此敲打我们一番?”
黄氏失笑,那双锐利的眼睛移到刘婉晴略显慌乱的双眸时,刚欲责备女儿沉不住气的话便不自觉地咽了下去,她放柔了语气道:“这京里哪户人家的主母手上没使过什么阴私手段?便是她沈双琴,能从昔日落魄宗室之女坐到如今镇国公夫人这位置,阴谋诡计难道还使得少了?”
见刘婉晴神色有所松动,黄氏继续苦口婆心道:“所以你也不必为了这事心烦不已,的确是我们做了这事没错,可一是没有被人抓个现行,二是那安平侯嫡女也未曾有恙,便是让沈氏知道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