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一愣,对上眼不由一笑,“小阿嫂客气了,这本也就是我们该做的。”
有的人说的话听着真他娘的顺耳。
衙役走后,蜜娘想起还在扈县丞家做工的赵阿奶,她包了一包干果,又拿了六个山柰六个山梨装在篮子里往西去。
在临山时大家住的都是毡包,也无所谓通传,回了古川住上了砖瓦房,扈县丞家有了门房,想找人还要先去通传。
“蜜娘,我就知道是你。”
婉儿穿着淡粉色小棉袄,提着鹅黄色的裙子跑出来,“我还想着这两天去你家认个门呢,听说你家在靠东的第一家?”
蜜娘拉住婉儿的手,夸道:“你这身袄裙好看,我好久没见到我们中原人穿的衣裳了。”
在漠北,不论男女都是穿袍子,天冷了就套羊毛袄或是厚披风。
“我陪扈小姐做针线活她赏的。”
婉儿有些不好意思,拉着蜜娘走到挡风的角落,“我跟阿奶住的是扈家的下人房,不好请你进去坐坐,扈家的规矩挺严的。”
“没事,那你以后去我家找我玩。你打听的没错,东边第一家。”
蜜娘琢磨着婉儿不好在外面久待,她把胳膊上挎的篮子递给她,“前些日子跟巴虎去了趟古川,买了些干果,拿来给赵阿奶闲时嗑个牙。”
“别……”
“别推来推去的,我孝顺赵阿奶的,你就是个跑腿送东西的。”
蜜娘说笑。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婉儿被蜜娘笑盈盈的眼睛闪了一下,她在扈府帮工,还要照顾八只羊,很难抽出时间去找蜜娘说话。长时间不见,每见一次都能现蜜娘又有变化,性子越活泼,嘴里的话也很俏皮。
晚上婉儿跟赵阿奶前后脚回了下人房,不大的房间里盈满了果香气。赵阿奶待在扈小姐身边的时间长,知道山柰果在漠北卖的贵,蜜娘送来的虽不及扈小姐吃的品相好,但闻着果香就知道是好果。
“蜜娘那丫头是苦尽甘来了,嫁了个好男人。”
赵阿奶话里有庆幸,脸上却是一片凝重。
婉儿没注意她阿奶的神色,抠了颗松子扔在嘴里,倒在温热的炕上打了个滚,“蜜娘跟以前相比变化挺大的,看着就知道她嫁人后过得好。”
赵阿奶没吭声,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说:“婉儿,你搬出扈府住吧,去跟盼娣她们住。”
婉儿虽说不是扈府的丫鬟,但大多数时间都耗在扈府的后宅里,陪扈小姐做针线活、读书、去厨下跑腿提东西,恐怕扈府的下人都不记得她没卖身进府,就是记得怕是也不在意,因为干的都是下人的活儿。
“你现在芳华正好,天天在扈府住着,也不认识外面的人,阿奶也不想你以后嫁给一个奴才秧子。你搬出去住,跟同龄的小姐妹说说笑笑,等你嫁人了在外面也有个说话的人。”
婉儿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我听阿奶的。”
她也想像蜜娘一样,能自己决定去见谁,送谁东西,不想一天到晚看扈小姐脸色说话。
“阿奶明天见着扈县丞跟他说一声,求他把你安排到盼娣她们住的屋里。”
说到这儿,赵阿奶叹了口气,嘱咐说:“盼娣她们五个人一起住了小半年了,不管有没有闹过意见,但人家肯定是有感情的。你搬过去后顺着她们做事,夹着尾巴做人,别想着有我在扈小姐身边做事就梗着脖子挑事想当老大。”
“阿奶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婉儿不忿嘀咕,她翻了个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这像是去寺庙里上香,费了老大的劲儿敲开门才现似乎走错地儿了。
扈夫人信佛吃素,她每天都是提前吃了素斋再陪扈县丞用膳,扈县丞吃,她坐在一旁跟他说说话。
“这收上来的肉比我们预估的多啊,怎么回事?”
“巴虎媳妇带了个好头,最先去她家收的,她给了五十多斤的无骨牛肉,衙役又适当改了下说辞,其他人家看巴虎家给了不止三十斤,他们给的也不少。”
扈县丞把蜜娘说的话又给扈夫人复述了一遍,没人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尤其是真心话,他这段时间的劳累上官看在眼里,受了好的人记在心里,他心里高兴啊。
“巴虎那根愣木头倒是娶了个舌灿莲花的好婆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扈夫人放下账本两人又说起了其他事。
赵阿奶来替扈小姐给扈夫人送东西,无意听到这番对话,更是坚定了把婉儿送出去的决心。当天下午婉儿就包袱款款地拜别了扈小姐,独身去了不远处救济房。
蜜娘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七天后了,巴虎离开的第四天夜里就飘起了雪花,早上醒来的时候,草原上已经看不到半点枯黄的杂草,全数被雪覆盖了。但巴虎还没回来。
“巴虎他们会不会迷向?”
蜜娘问牧仁大爷,周遭一片大白,雪又下的大,出了门就分不清东西了。
牧仁大爷在清扫羊圈,闻言摇头,“不会,老马识途,人分不清方向跟着马走也能走回来。你别担心,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下雪了还没到家的时候。”
哪能不担心,雪从半夜开始下,现在都后半晌了,一直就没停过。
蜜娘蹲在羊圈里想了一会儿,回屋从后院里找出赶牛羊的长杆,她喊了牧仁大爷进屋,撕了她出嫁时穿的红嫁衣给绑在杆顶上,“牧仁大爷,劳你给我找个品行不错的人陪我走一趟,我想把长杆插在巴虎回来的路上。”
牧仁大爷久久看了蜜娘一眼,点头说:“老头子我陪你走这一趟,前些年是我带着巴虎去的山里,我知道方向。”
他这辈子是没人会这么担心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