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对?”
颜博问。
廖子承没回答,而是说道:“刘长隆被现的时候是什么样,摆给我看。”
要他扮死人?颜博嘴角一抽,黑着脸,平躺在了胭脂铺门口,头南脚北,成大字型,左手臂搁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
廖子承的目光一点一点变暗了,随即他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对面一眼,然后蹲下身,推着颜博朝那边一滚,就听得颜博一声尖叫,整个人撞上了烟花铺门口竖着的、刻有“李记”
二字的铁质招牌。
紧接着,衣衫裂帛,竟是右手的袖子被招牌上突出的棱角刮破了!
“哎妈呀!你……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衣服都烂啦!”
颜博肉痛地晃了晃袖子。
廖子承没接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招牌前,叫颜博打好灯笼,自己则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取出一个镊子,以放大镜照着,从招牌边角的细缝里夹出了一小块布料,和一根极细的丝线。
布料是颜博的,丝线么……
廖子承眸光一亮,“杭州冰丝,与刘长隆袖子上的丝线完全吻合。第四处抛尸地点不是胭脂铺,而是烟花铺!”
顿了顿,又道:“凶手还要再杀一人。”
“什么?还要再杀一人?”
琉景内,封氏苍白着脸跌坐在了椅子上,牵扯的人命越多,救老爷的可能就越小。
颜婳放下卷宗,正色道:“没错,娘,人有五脏,凶手已取其四,还剩最后一个,这一次,他要拿出脾脏。”
封氏是深闺里的妇人,从未听过这么血腥的东西,直恨不得连早饭都吐出来,“那现在要怎么办?”
颜婳扬起高傲的头颅,“叫四哥回来,我有法子抓住凶手!”
封氏不敢怠慢,当即命管家去城西一街把查案查了一半的颜博强行拽了回来。
颜博心中记挂着绛珠,入府先回了清荷院,年绛珠果然没就寝,就歪在炕上,但等得太久,还是进入了梦乡。
唉!他不回来,她就不好好睡觉,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
颜博轻手轻脚地抱起绛珠,放回床上,又为她脱掉衣衫鞋袜,揉了揉她肿胀的脚,这才前往琉景。
颜婳见颜博这么晚才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颜博:“……大哥,凶手争对的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中年官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他一定会出来作案,杀人地点和抛尸地点不在一起,那么他肯定有马车搬运尸体,你明晚率领城中军队,兵分七路,守住贵人住宅区的七大入口,看见马车就拦下,不管车里运着什么,哪怕是恭桶也不能放过!这是唯一一次机会,再不抓住他的话,父亲就没救了!”
颜家百年辉煌,却在这一代开始衰落,好不容易出了个用兵如神的颜三爷,谁料战死了沙场。现在,若是连颜大老爷都倒台,颜家,恐怕就真的只剩一副空架子了。
思及此处,颜博咬咬牙,采纳了妹妹的意见,于次日晚集结城中精兵,十人一组,分别埋伏在七条重要街道,并提前通知了所有官员,天黑后不得擅自离府。
潜伏工作进行到丑时末,各分队按例信号互通信息,看是否现可疑之人,若没有,又是否需要撤离,因为就前几起案件来看,这个点凶手早已经把人掳走了。
七队未现异常!
六队未现异常!
五队、四队、三队、二队,均未现异常!
一队副队长开始沿街道,在各个隐蔽身形的地方清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
少了谁?
颜博!
颜博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颜府,家眷们赶往福寿院。
年绛珠怀有身孕,老太太怕她出事,便让人瞒了她。大爷颜硕在听闻弟弟的噩耗后,当场气晕,大奶奶忙又张罗请大夫,熬药喂药,也没能赶过来出谋划策;三奶奶早不在府里走动,大家也没通知她;二爷差旅外地;只有二奶奶尤氏、颜婳、颜姝、封氏以及华珠抵达了明厅。
老太太是侯门嫡女出身,素来讲究,莫说见人,便是歪在房里养病也得收拾得齐齐整整,但现在,她连头都没梳,随意裹了件棉袄子就出来了。
“我的博儿啊,我的博儿……”
老太太哭得声嘶力竭,三个嫡孙,老大病弱,老三战死,唯一健壮的老四眼下又被杀人犯给掳了去,她的心窝子疼死了!
封氏坐在老太太身旁,也哭得不像样子。
二奶奶尤氏与颜姝站在一边,拿帕子抹泪。
哦,颜婳是什么表情呢?
她的表情丰富极了,睫羽颤得飞快,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变得毫无血色。
这是她十五年来头一回尝到失策的滋味儿,她那么聪明,博古通今,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绝句、律诗、八股文……哪样不是手到擒来?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头脑与智慧,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有天赋,都……不会出错才是!
“凶手之前杀的都是中年官员,四哥明明才二十四岁,不应该在凶手的猎杀范围啊……”
老太太操起手边的杯子就朝颜婳的脚边砸了过去:“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是吗?你以为随便翻几卷卷宗,看几个案子,就能成神探了?你父亲都破不了的案子,你又哪里来的狂妄资本瞎出主意?”
她有多爱颜婳,只会更爱颜博,更遑论她已失去一个孙子,颜博又是唯一能继承颜府家业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