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向自家的地里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雾气慢慢地拢了上来,四面八方地围了他,令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孤独感,好像这个世界上就他一个人似的。
这是天气转冷以来的第一场大雾,一雾三分晴,看来下雨又没指望了。
赵东城走到自家塘沿那块近两亩的肥地,看到地面上已经裂开很大的口子,纵横交错地象一幅军用地图。
他暗暗地下了决心,麦子已经非种不可了,就是一个小时要3o块钱也要把地浇了,麦子种不下,来年吃啥?
赵东城打算不再听王月琴的,对婆娘百依百顺会坏了事的。
主意打定,他匆匆往家里走,回到家时,王月琴已经起来了,见了他,嘟囔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呀。”
赵东城没搭话,进屋在抽屉里拿了一包钟鼎烟,边往外走边对王月琴说:“我去找机子,今早晨浇地。”
王月琴只是奇怪地看了看他,并没有阻止,这倒让赵东城有点纳闷儿。
他径直走到下放家,下放正在院子里补喷带,他把自家要浇地的事跟下放说了。
下放立马把那节漏水的喷管丢到一边,收拾了家伙,喷灌机就在四轮拖拉机头上固定着,车后拖着一辆架车子,装着一车子喷管,赵东城在四轮车帮上坐好,下放摇开机子跟他一起去了。
他们路上遇到赵三柱,赵三柱听说赵东城要浇地,他就也要浇,下放说正好人手不够,你俩互相招呼着。
赵东城问三柱用不用回去跟媳妇说一声,三柱说没事,前些天跟她商量过了的。
到了地里,下放问先浇谁家的,赵东城看着赵三柱:“先浇你家的吧?”
“先浇你家的,你家的地得水。”
三柱随口说道。
下放看着赵东城:“那就先浇你家的啦?”
“好吧,先浇后浇,一样的。”
赵东城点头答应。
下放把四轮拖拉机在塘沿停稳,三个人都下来安置机子,机子固定好了,三柱帮下放往塘深水洼里下底管,赵东城忙着往地里撸管子。
忙乎停当后,机子一响,水就喷了出来。
赵东城看见,水流胀起的喷带拧着劲儿向前鼓起,像极了一条长长的蛇。
他觉得很有趣。
地旱得真是可怜人,明明看着地上水白哗哗的,但一旦挪开喷头,那水“唰”
地就下去了,再看不到一点水花,这地是渴急了!
三个人看得面面相觑,要是尽着这地喝,恐怕这一亩八分地浇到天黑也浇不完。
赵东城既想把地浇透,又怕用时过多王月琴跟他吵架,有点左右为难。
这时,南边大路上停下来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四个人,都是干部打扮。
四个人昂阔步来到赵东城跟前,其中一个人问他道:“咋到这时候才浇地?”
赵东城看看他,有点被他的气势镇住,说话有点言不由衷:“没空啊,这一段时间忙得很。”
“没空?啥也没有抗旱种麦要紧!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赵东城不言语了。
那干部看了一会儿,又说:“把喷头拿开恁快干啥?要浇就浇透,你能保证春节前后会下雨下雪吗?”
赵东城当然不能保证,所以他只好笑着不说话,但他还是照着这位干部的话做了,人家毕竟是好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