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日之后,燕双心忽然了信过来,请程野秋私下过去一趟。
程野秋来到燕双心的房间。
过去常穿水蓝的燕双心已经换上了一身纯白的素服,尤其从款式上看,第一眼就让程野秋觉得有些不详。
似乎看出了程野秋眼眸中的吃惊,燕双心指了指坐垫:“坐下说。”
等程野秋坐下,燕双心才开门见山道,“明日我们就要返程,我是想问你,你跟我去云潮宗,还是回清尘宗?我现在问你,是因为师父不日便将登仙,之后我独领一脉,你若来,我定能护得住你。”
程野秋吃惊地道:“舒真人要去世了?”
凌歌笑不是说两位金丹真人的伤并不危及性命么?!
燕双心面色沉重,声音放低了一些:“师父伤势本不致命,只是云潮宗功法特殊,外貌会反应根本,若要疗伤恢复如初,怕是有近百年保持衰老之态。师父宁愿尝试提前渡劫结婴,也不愿衰老百年。”
程野秋从未见过燕双心的师父,但听宋酒尘提过,这位舒真人在数百年前是四海闻名第一的美人,得无数惊才绝艳的青年子弟追求,但比起她的容貌,舒真人的自恋更是天下第一——她毕生所爱就是自己的容颜,就连修炼也只是为了长久保留在最美貌的状态。
“可是,舒真人重伤之下尝试结婴……”
燕双心苦笑了一声:“成功率自然是万中无一,我劝了,师父不肯听——她已经做了决定,回去便将位置传给我,之后便开始冲击元婴。”
若是成了,元婴境界便已经算得上人仙之境;若是不成,自然也就消散无痕。
左右都是登仙。
燕双心又道:“这事也不算秘密,至少你们的金丹真人也知晓。我就是想问,你来不来?”
程野秋低头思忖了片刻,摇摇头:“谢谢姑姑,我觉得我现在在清尘宗或许更能找到我的道路。”
燕双心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野秋,过了好一会才露出意思笑意:“看来你已经有找到你的道的眉目了,这很好。”
她拿出了几个玉瓶,“我本想离开退光三星府之后去见见你娘,可惜这事一出,我几十年内怕是都没有时间,你帮我把这些转交给她,以谢当初再造之恩。”
程野秋点点头收了下来。
燕双心表情轻松了些,旋即又皱了皱眉:“宋酒尘找回来了吗?”
程野秋不知道为什么燕双心忽然说这个:“还没有。”
燕双心拧了拧眉:“我渡劫之后,他突然出现,取了心口血替你疗伤。”
程野秋这倒真的不知道,反而怔了怔。
“他取血的那一瞬间,我感应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
燕双心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程野秋,斟酌了一下台词,才道,“有些像魔气。”
看程野秋脸上没有吃惊之色,燕双心眉头再度皱起,“你早就知道?”
程野秋如实道:“之前是不知道的,只是觉得他入魔也不意外。”
燕双心伸出一只手。
程野秋会意,将手腕伸了出来。
燕双心两指点在程野秋腕脉上,灵力在程野秋体内转了一圈,松了口气:“看来你没有被魔气侵染。宋酒尘疑似有魔气这一点,我不便与你们宗的金丹真人直说,暂且录了个传声鹤,你回头看情况报上去吧。”
她掏出一只小巧的纸鹤,脸上多了一丝忧虑,“魔气显露愈频繁,不知道这一次的月蚀,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程野秋内心一凛,沉默了好久,才伸手接了过来。
……
然而第二天,宋酒尘竟然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向燕双心和凌歌笑致歉:“一时贪心,被困在了阵法中,多谢两位等我寻我,不然我怕是要困死在阵中。”
燕双心已经是云水飞舟的主人,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人都回来了,那我们便启程吧。”
云水飞舟起飞的当口,宋酒尘转头看了程野秋一眼。
程野秋正思索该把燕双心给的纸鹤转交给凌歌笑还是司阳,恰好此时抬头,和宋酒尘对视,旋即微微一怔。
宋酒尘眼神……好奇怪。
复杂得让他根本分辨不出里面有哪些情绪。
宋酒尘慢慢走过来,声音依然和过去一模一样:“程师弟。”
程野秋低头行礼:“宋师兄。”
宋酒尘沉默许久,开口道:“我有件重要的大事,须得和程师弟当面说清楚……回宗之后,程师弟可愿前来——”
他顿了顿,忽然改口,“或者程师弟说个隐秘的地方,我们一叙前事。”
程野秋警惕心浮起:“宋师兄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宋酒尘看着程野秋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眼底极快地闪过了一丝自嘲。
他如今才现,程野秋和他说话时,常常保持着这样恭敬礼貌的姿态。他过去怎么会觉得程野秋是对他过于爱慕才保持这个姿态的呢?
分明就是永远带着提防和警惕,用手臂护在身前,希望眼前的人能够后退甚至消失。
宋酒尘觉得自己的心口微微的疼——但他迫切想要和程野秋说清楚,便仍然坚持道:“涉及我们的秘密,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说,还是回宗之后,程师弟找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程野秋的脸色果然微微变了变,沉吟片刻,同意了下来。